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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突然飄下了細雨,在我們來不及反應的一分鐘前
,我和絲絲嘻笑著移動半濕的身體和機車到騎樓下躲雨。


  飯局結束之後,我提議騎車載她兜風,絲絲笑說好久
沒坐機車,今晚天氣悶熱,吹吹風也好。


  陰悶的天空,像是猶豫了許久才終於決定釋放雨水,
也帶來了清涼的夜風。淋在臉上的雨水滑過舌尖,有些苦
味,像薄荷汽水般的半苦半甜。


  絲絲穿得單薄,夜風吹過使她不由得縮了身子,抱著
細白的藕臂吐舌:「好像有點冷。」


  這可讓我苦惱了片刻,今天我並沒有帶外套出門,通
常開車出門的時候我會在車上放件小外套,那是給同車的
女伴以備不時之需,但是因為騎車的關係,卻使我沒能及
時拿出外套示好。


  「沒關係啦。你也是一樣啊,會不會冷?」絲絲撥了
撥頭髮,髮梢末端的水珠低落地面,那動作性感嬌媚。


  我還不瞭解這個女孩,而女孩也從未瞭解過我是怎樣
的一個人。


  夜已深,敦化南路上行人稀少,我們站在騎樓裡等雨
停。我有種懷念的感覺,曾經懵懂無知的少年時代,幾個
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也曾每天晚上騎著機車在便利商店門
口流連,抽不合口味的百樂門長煙,在彼此吞雲吐霧的容
貌裡找到屬於我們的叛逆青春。


  這些人如今都已是社會的中流砥柱,各自擁有宏大的
遠景和夢想一步步的實現中,有時候我會這麼想,若是我
不曾經歷過那長達十年的反抗期,而是認份的做個人見人
愛的書呆子、好學生,我的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


  韶光易逝、春夢易老,當年嚷著要長大獨立的小鬼頭
們,現在才感嘆白駒過隙歲月如梭,我們都是那隻白馬,
塞在了時間洪流的夾縫中動彈不得,只能任隨時光飛逝而
逐漸蒼老。


  「話說……你在感嘆什麼?為什麼一直嘆氣?」絲絲
突然發聲,嚇了我一跳。


  「沒什麼,我在怨嘆老天爺真不給面子,這台老車難
得有載美女兜風的機會,卻碰到下雨天。」我笑說。


  「你覺得我是美女嗎?」絲絲揚起嘴角,小惡魔般的
笑容。


  這種等級的女孩,若說不能算是美女,那麼週六傍晚
走在東區街頭,也看不到美女了。


  「嘿嘿,你等我一下喔。」絲絲轉身跑進便利商店,
出來的時候已經拿了包濕紙巾。


  絲絲抽出一張濕紙巾,二話不說的朝臉上抹去,一股
腦兒的將臉上的蜜粉、眼影、唇蜜等全卸的一乾二淨。


  拿下濕紙巾後,以一張素顏的臉孔呈現在我面前。我
以為對時下的正妹來說,要她們在人前卸妝等於叫她們去
死,絲絲這沒頭沒腦的舉動不知道是何因由。


  卸了妝後的絲絲眼睛小了點,睫毛短了些,臉色略顯
蒼白,那是臉部肌膚長期被化妝品覆蓋,隔離了陽光的後
果。


  「怎麼樣,這樣你還覺得是美女嗎?」她很得意的笑
著。


  絲絲被某種透明且空靈的情緒擷獲,自顧自的笑得像
個傻子,她在我面前毫不保留的卸下了一層面具,用肌膚
接觸清涼的夜晚,半死的生命開始呼吸。


  我慢慢的靠近絲絲,用極輕的聲音說:「妳想要什麼
答案?」


  絲絲不閃不避,正面迎向我的步步進逼,以濕潤的語
氣回應我灼熱的眼神:「我想要……你心裡的答案。」


  下一秒鐘,我吻上了素顏的女孩,感觸著冰涼的唇肉
和她臉上依然殘存著,濕紙巾的幽微香氣。


  城市裡雨聲使人敏感,張著嘴呼吸的毛孔陷入了無窮
盡的幻想,女孩身上的香氣像迷幻藥,將我拋至九千公尺
的高空,那個一身陰鬱的男子正張開了雙手想飛。


  我們擁有滴滴答答,富有節奏感的協奏曲,我們的唇
在雨裡交疊飛舞跳起華麗的圓舞曲,悸動激情,也難以喘
息。


  我用手指將絲絲微濕的頭髮撥至耳後,擁抱著身形單
薄的女孩,在那一刻感覺溫暖。


  「這個吻,有八十分。」絲絲胸口起伏不定,深長的
濕吻使她情緒波動,紅霞爬上了她蒼白的臉頰。


  我對她打的分數不甚滿意,八十分的吻,只能算是及
格邊緣。我還意猶未盡,覬覦著她精巧的唇形,她卻欲拒
還迎,只輕輕地在我臉上啄了一下,像隻小麻雀啄食米粒
的力道。


  「D,載我回家。」女孩伸長了細弱的臂膀勾著我的頸
子魅惑的吐息。


  「妳不是說和家人住一起,這樣方便嗎?」那時候腦海
裡閃過了幾間汽車旅館的影像,正快速搜尋著離我們最近的
地點,如果我沒有會錯意的話。


  絲絲嘻的一聲笑:「我騙你的,我和小嘟住在一起。」


  「小嘟今天應該不會回家吧……。」


  「應該吧。」


  發動機車,一旋油門,絲絲摟著我的腰,胸口緊緊抵著
我的背,我們駛進了滂沱大雨的夜裡,在幽暗中隨著車燈放
出的光明引導前進。


  老舊的小公寓,簡陋的像是大學生在外地租的雅房宿舍
,客廳裡沒有什麼多餘的擺設,僅有一架液晶電視機和放在
桌上來不及收拾的筆記型電腦。


  皮沙發上頭佈滿了斑駁的歲月痕跡,那是如何努力擦洗
也無法消除的磨損與污垢,歷經了多位使用者的歷史傷痕。


  我們渾身濕透,絲絲將滴著水珠的頭髮拉至額前,蓋住
了小巧的臉龐。


  我不明白她這舉動用意何在,不待我提出疑問,她開口
說。


  「貞子。」


  我笑了,而這間陌生的公寓裡,氣溫似乎上升了兩度,
似乎顯得不那麼陌生冰冷。絲絲帶我到她的房間,映入眼簾
的是滿室的藍,她稱之為藍色冥想風格。


  藍色使人感覺安適,讓人心情愉悅,淺藍色海水漾著太
陽的餘溫,是她喜歡藍色的原因。


  突然地進行到這一步,我們倆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她
想讓我先洗澡,我卻不願意先進浴室。


  幾番推託之後,我大膽的提議:「不然一起洗吧。」


   絲絲倒抽一口涼氣,先是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讓
我一時慌了手腳,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但她隨即眼神放軟,臉上掛著竊笑:「嚇到你了吧,哈。
不過……我才不跟還不是男朋友的人一起洗,你少臭美。」


  於是我讓她先進了浴室,為了避免弄濕了她的床單我只能
站在浴巾上頭一動不動。

 
  耗了將近兩個小時,兩人才整理妥當,絲絲穿著睡衣吃冰
淇淋,我沒有換洗衣物,只能裹著大浴巾躺在床上像一具即將
風化的千年木乃伊。


  「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絲絲說。


  「妳指的是我躺在妳床上的這件事嗎?」我笑說。


  「老實說,我沒帶過男人回家。一夜情不是沒有經歷過,
但是我不希望讓一夜情的對象知道我的住處,那會很麻煩。」
絲絲伸直了她的長腿,舒展一整天的疲累。


  「聽起來像是老經驗。」我不動聲色的說著。


  「你一定覺得我很破吧?」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又
是那種侵略性極高的眼神。


  「為什麼妳會這麼想?我可還沒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


  「男人都是這樣的,自己可以找很多女生一夜情,卻不容
許自己的對象幹和他們一樣的事,說不定你和我上過床以後,
也會在朋友間說我是個很隨便而且很好上的女孩。」


  「那不是太不公平了嗎?」絲絲問我。


  「聽起來像是這樣沒錯。」


  「可以抽煙嗎?」我問絲絲。


  「抽吧。」她從抽屜裡拿出可愛造型的煙灰缸遞到我的
手裡,「煙灰別掉在床上。」她說。


  「為什麼妳要跟我說這些?」我不解,像絲絲這樣的漂
亮女孩,就算她骨子裡是個酷好性愛的風騷浪女,她也大可
以假裝矜持,達成誘拐男人上床的目的之後一腳踢開,沒有
必要將自己說的如此不值。


  「我只是不想騙自己,也不想騙你。」


  她咬了我的耳垂,在旁邊輕聲說:「因為我喜歡你的吻
,我從來沒有試過,在親吻中得到近似高潮的滋味。」


  「因為你的吻,太過於寂寞。」


  「我不能在一個這麼脆弱的人面前假裝堅強,你眼底的
深藍色擄獲了我的心,勾引著我想與你交易寂寞的衝動。」
她紅著臉說。


  我側身親吻了她還沾著冰淇淋殘渣的唇,舌尖嚐到了細
膩的冰甜。


  「是這種吻嗎?」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在赤裸坦白自己的情緒之後,再
也守不住亟欲迸裂的情慾關卡,絲絲的笑容,和她手裡的冰
淇淋一樣甜。


  她倒抓著手中剩餘的甜筒,塗抹在我的胸口、臉頰,然
後俯身以靈動的舌尖舔舐,貓兒喝水般的姿勢。


  我只覺得渾身麻癢,衝擊著神經中樞,絲絲一見我怕癢
,動作便越是大膽。女孩一邊觀察我的反應,舌尖滑過我的
腹部,她關了燈,讓深藍瞬間化為漆黑。


  黑暗中,我看不見絲絲的表情,只能感覺她的舌尖和纖
巧的手指在我下身調皮搗蛋,絲絲解開了我圍在腰際的浴巾
,逐漸地向下移動。


  黑暗中,五感喪失,眼耳鼻口皆不為所用,只因為在這
個當兒,我全身細胞神經的敏感度都向下集中。


  黑暗中,絲絲脫去了睡衣,與我赤裸相對,也許黑暗能
使人瘋狂,能夠做出平常不敢嘗試的舉動,也許她早習以為
常。


  女孩濕潤的舌滑過我的下體,猶如浸淫在溫水之中的微
熱包覆了我的東西。


  她動作生澀的吞吐著它,不時以唾液濕潤乾燥的皮膚表
面,敏感和刺激讓我猛吐大氣,絲絲不甚熟練的動作,其實
快感更加難以抵抗。


  電流衝破腦門,而加速了神經腐爛的速度,就像馮˙提
爾以聲音表達情慾的作品,我和她厚重如牛的喘息聲變成了
催情藥,使靈魂燃燒,慾火更熾。


  我摸索著絲絲身體的曲線,在她的裸背上留下親吻的痕
跡,絲絲弓著背,像發情的母貓浪叫,這女孩甚至比我更怕
癢。


  她握著我的手,笑說:「你手上的繭磨的我的背好痛。



  「是真的痛嗎?」


  「不是。」


  愛說謊的女孩。


  我將她翻過身,讓她跨坐在我的腰際,垂手可得的甜美
胴體就在眼前。


  一晚的傾盆大雨在無聲無息中消逝無終,只留下滴答的
水聲,深藍色的月映出了深藍色的月光,映照著我眼前這個
微皺著眉,緩緩擺動腰身的深藍色女孩。


  與她合為一體的那一刻,在我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
了,抑鬱多年的情緒奔放而出,那是痛苦、叛逆、悲傷和憂
鬱的綜合體。


  鼻頭發酸,卻無法放聲哭泣,性愛的快感和憂傷的情緒
交互折磨著我緊繃的神經線,只怕再加點力,就要斷了。

 
  我們在柔軟的床上翻來覆去,絲絲赤裸的乳房上汗水淋
漓,半數是從我額頭滴下的汗珠。


  我雙手捧著她增一分太多減一分太少的腰身,在近乎夢
境的快慰中得到了救贖,絲絲緊咬著唇,雙腿用力夾緊我的
腰臀,使我更加深入她的身體而無法移動。


  她大聲的哭叫著,空無一人的客廳,空無一人的房間。


  我和她就像遺世獨立的兩個人,整個台北都安靜了下來
,我們眼裡只有你我,而不容下一粒細沙。


  愛憐的看著略帶羞怯的女孩,素顏的她在月光之下顯得
更為清麗可口,在她猛然震顫的那一秒,我也悶哼一聲。


  緊要關頭,我急忙起身,不想將精液灑在她的身上。


  沒想到絲絲溫柔的張開雙臂擁抱我,那些困擾人的液體
沾滿了她的腹部和胸口,「就這樣讓我抱一下,好嗎?」無
比甜膩的情話,狂野的性愛之後,女孩需要的是能夠填滿心
靈空洞的擁抱。


  以相互擁抱換取不寂寞的交易,近似愛情。


  然而我始終知道,一蹴可及的只是快樂,不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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