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戰隊的小帽其實有個正式的名稱,叫做八角帽,為
什麼做成八角,詳細原因我不清楚,但傳說八角帽為八卦
樣式,搭配前緣的陸戰隊軍徽可以發揮避邪功用。


  以科學的角度來看,一頂特殊造型的帽子就能夠避邪
,那肯定被譏笑為荒謬迷信。


  但是自從我在隘寮看見鬼影,廢棄營區看見女鬼之後
,我再也不相信什麼狗屁科學。如果這世上沒有鬼,那我
親眼看見的東西又是什麼,莫非是外星人嗎?

  這世上確實有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沒有親眼看
過的人永遠也不會相信,用輕浮的態度去面對另一個世界
的住民,那就是極度的不尊重。


  話說回來,我在中鳥的時候,陸戰隊徐司令下了一個
相當經典的命令。


  剛下部隊的時候,我們阿兵哥站哨只需要戴小帽,只
有持槍哨才需要全副武裝防彈背心加鋼盔。


  而陸戰隊司令所下的命令就是,從今以後,陸戰隊所
有成員執行衛哨勤務,一律更戴鋼盔,就算是沒有持槍的
交管哨也是如此。


  當過兵的都知道,鋼盔可不像小帽有那麼多尺寸,從
頭到尾就只有SML三個SIZE。


  然而我們阿兵哥的頭,有圓有方,可不是三個尺寸就
能夠輕鬆打發的。更何況分配到的鋼盔,有新有舊,通常
一個連隊編制百多頂鋼盔,大概只有十頂是新的。


  新的當然都給軍士官黑箱作業幹走了,我們只能拿舊
的湊合湊合。


  那鋼盔戴久了,就像套著一頂血滴子,會將上半部的
頭殼越咬越緊,偷懶點的會在鋼盔裡頭塞海綿,但是被士
官長贓到可要全副武裝罰站兩小時。


  由於我是軍械士,當然我的鋼盔也是新的,那算是一
種小小的福利。


  豔陽天下帶著鋼盔站哨或者武裝行軍,烈日曝曬之後
,鋼盔裡的溫度簡直可以把腦漿煮沸,簡直就像是自殺行
為。


  無奈陸戰隊的格言就是不怕苦、不怕難、還有不怕死
。沒當過兵不知道原來當兵不只是站哨打茫諂媚學長,還
得不怕髒不怕累,必須想像自己是無敵鐵金剛,學長都說
,撐過去就是你的。


  什麼東西是我的?


  退伍好久了,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東西變成我的。


  一個昏昏沈沈的炎熱天,記得那天是週一,我們剛剛
結束軍容校閱,大夥人擠著兩噸半從營部沿路顛回連上,
我抱著槍睡著了。


  回到連上之後,發現士官長和幾個士官慌亂無比,臉
色嚴肅,忙進忙出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隨後我們幾隻中鳥便給士官們叫到旁邊去,據說是有
個公差要出。


  上士排副是個台味十足的道地士官,平常一臉凶神惡
煞,由於在營資歷相當悠久,就連營長也要給他三分薄面



  平常他不管事,總是躲在文書室裡抽煙看雜誌,一旦
他站到阿兵哥面前,那就代表著那些阿兵哥要倒大楣了。


  我們看他神色怪異,內心也忐忑不安,不知道又要被
剎多久,要命的是我們連自己作錯什麼都不知道。


  排副叼著煙,在樹蔭下對我們說:「待會有個公差,
但是我不勉強你們出,自願的就跟我去X哨。」


  X哨,就是之前提過,曾經在深夜裡出現裂嘴小女孩
對著哨兵笑的柴山管制哨。


  「排副,啥事情這麼神秘。」阿源問了排副,我們各
人心中都是一肚子問號。


  「X哨岸邊有具浮屍,待會警察會來,我們要先去把屍
體撈起來。」就連鐵打的排副,臉上也是萬分為難。


  我們聽見『浮屍』兩字,一顆心都懸到了喉嚨口,陽
光耀眼的午前時分也突然變的寒氣逼人。


  據排副說,X哨那裡已經手忙腳亂,哨長也只是個72年
次的少尉排長,壓根就不知道如何處理,只好打電話回連
上求救。


  我與同梯們互看一眼,又是恐懼,又有點興奮。


  當兵當久了,腦袋可能都有點問題,我們竟然答應排
副幫這個忙。


  我們幾個人立刻跳上軍用機車,劈哩啪啦的趕到X哨,
幾乎是用跳的衝下一百零八階的樓梯,來到了長方形的連
兵舍外。


  哨長苦著臉,手指著不遠處的岸邊,那兒有個物體隨
著波浪載浮載沈。


  「剛剛下哨的人看到的,媽的勒,有夠衰的。」哨長
一臉泫然欲泣。


  「有沒有網子,沒有的話就找布袋,手套,還有繩子
。」排副將工作分配下去,我們立刻到庫房裡尋找這幾樣
東西。


  「D51,你有碰過屍體嗎?」找布袋的時候阿源突然開
口問我。


  「幹,當然沒有啊,真要說有就是我阿嬤吧,她死的
時候我有去送別。」


  阿源說:「我朋友也是淹死的,大學的時候騎車掉進
大排水溝裡,找到的時候已經沒氣了,我們趕到現場看他
,幹你知道有多噁。」


  我瞪了他一眼:「待會就知道有多噁了,操,不要亂
講話。」


  我們隨後找齊了東西,跟著排副下到岸邊,立時聞到
沖鼻惡臭。


  那種味道,像是沒有收拾,放置一整個月的廚餘再臭
一百倍。我頭暈目眩,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告奮勇出屎差。


  現在,為了避免被同梯看不起,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們小心翼翼的踩過礁石,來到了浮屍附近,距離屍
體只有幾公尺。


  浮屍的手臂卡在礁石縫中,身體隨著海浪搖擺,更恐
怖的是正面朝上,我閉著氣亦步亦趨的接近。


  浪濤聲掩蓋了我們的呼吸,眾人摒著氣息,沒有人敢
喘一口大氣。


  我聽見學長罵了一聲幹,很小聲的說了句話。


  「浮屍翻身,死不瞑目。」


  那時候,我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腳不聽使喚的顫抖



  鐵打的排副第一個靠近浮屍,他戴著橡膠手套,將屍
體的手拉出礁石縫隙。


  我和阿源跟在排副身後,親眼見識了浮屍的樣貌。


  不知道被海水浸泡多久,屍體腫脹數倍,看起來就像
個氣球,但是卻有噁心的腐爛感。


  我差點要吐出來,屍體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爛爛,臉色
呈現死白,屍斑也爬滿了肌膚。我們將大布袋鋪在礁石上
,倒楣的阿源和排副將屍體從水中扛起,輕手輕腳地放在
布袋上頭。


  似乎是個中年男子,可能是在西子灣的某處失足落水
,淹死之後隨著海浪被拍到了哨旁的岸邊。


  我們一人一角拉著布袋,提心吊膽的走回X哨連兵舍前
,那兒有塊小小的空地可以放置屍體。心裡拼命唸著阿彌
陀佛,怎麼也不敢再回頭看屍體一眼。


  警察立刻趕到,沒兩三下便隨同醫院人馬將屍體帶走



  後來排副還拿了個什麼軍警一家的感謝狀。


  那件事情過後,X哨便怪事不斷。


  或許是本來怪事就不少,只是因為發現浮屍之後,人人
都會將怪事往那方面聯想。


  那是同梯告訴我的。


  發現浮屍之後沒幾天,他站凌晨零時至兩點的夜哨,那
一位同梯是個精實的漢子,站哨從來不偷懶,衛哨勤務執行
的確實又負責。


  那天晚上,他發現鐵門外有兩道亮光,車頭閃爍紅光,
應該是草莓燈。


  來車是上校級以上的車輛,他立刻按下鐵門按鈕,含著
哨子準備吹將軍哨。


  就在一長一短的將軍哨準備吹起時,來車突然猛烈加速
,而那時鐵門只開到一半。


  依來車的速度,若不減速肯定會撞上鐵門。


  他急忙吹起亂哨,想要提醒來車注意鐵門位置。


  沒想到車燈亮光突然熄滅,鐵門開啟無誤,同梯呆在當
場。


  那台車哪裡去了。


  哨口是有路燈的,絕無可能眼花錯看車輛駛進黑暗之中
,那台車確實在同梯的眼前憑空消失。


  閃著草莓燈的幽靈車,從那一次之後,變成了X哨的靈
異傳說之一。


  還有一次,他又碰上更恐怖的經歷,地點一樣在X哨,
令人膽戰心寒的是,發生的時間不是深夜,而是日正當中的
午後。


  那天,他和一位學弟站對哨,時間是下午一點多,正是
吃飽想睡午覺的時間。


  精實的同梯雖然認真負責,但由於天氣悶熱,也是昏昏
欲睡。


  就在他眼睛微微必上的時候,他聽見了淒厲無比的女人
慘叫聲,震耳欲聾,持續了十幾秒。


  一股強烈的戰慄讓他從腳底毛到了頭頂,他立刻清醒,
問對面的學弟有沒有聽見女人尖叫。


  學弟惘然,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同梯以為是精神不濟,所以出現幻聽症狀,於是整理
了精神,站的挺直。沒多久之後,他突然感覺耳邊有人吹
氣,隨後聽見呵呵呵的笑聲。


  相同的女人聲音,從遠處強烈的尖叫,到在他身旁的
冷笑。


  就像身後的崗亭裡躲了一個女人似的。


  他幾乎是電閃跳出崗亭,定睛一看,哪有什麼女人。


  學弟被他搞慌了,以為學長想要玩他,連忙大聲求饒



  他與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還開玩笑說,也許他碰到
的女鬼跟我碰到的還是同一個。


  同梯相當嚴肅,斬釘截鐵的說,他確實感覺到有人在
耳邊吹氣,那絕不是微風拂耳的錯覺。


  我只好安慰他,日正當中,怎麼會有妖魔鬼怪,應該
是太累了。嘴裡這樣講,但我還是相信,同梯真的碰上了
另一個世界的住民。


  應該是巧合。


  那些怪事,都是我們不戴避邪八角帽,改戴鋼盔站哨
之後發生的『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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