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is gloomy,
  My hours are slumberless,
  Dearest the shadows
  I live with are numberless
  Little white flowers will
  never awaken you
  Not where the black coach
  of sorrow has taken you
  Angels have no thought of
  ever returning you
  Would they be angry
  if I thought of joining you
  Gloomy Sunday......


  阿若家的音響正好放著這首歌,我不知道是不是重複
播放著,在彼此陷入沈默的此刻,那憂涼淒美的聲音聽得
格外清楚。


  這首歌,『黑色星期天』,令人恐懼的死亡之歌。


  阿若閃避了我懾人的眼神,雙手使勁將我推開。


  她垂著頭,長髮從臉頰兩側流洩。


  「你很自私。」她這樣告訴我。


  「我的確自私,全然沒有顧忌妳的想法。」我嘆了口
氣。


  事實上,不顧一切情緒的反撲開口告白的我,此刻倘
若遭到拒絕,恐怕就此瘋狂而死。


  像那絕望之歌的歌詞一般,失去愛而陷入百死不生的
監牢之中。


  我的心臟緊張的跳動著,期待她的答覆和想法。


  至始至終,我是否一廂情願的和她維持這個關係,如
今將要得到解答。


  「阿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淚水隨著她的嗚咽聲掉落,滴在手背上,那眼淚中包
含著她的憂傷和哀愁,徬徨不知所措的無助。


  這是我第三次看見阿若流淚,真心的哭泣。


  「為什麼你總想著自己的事?」阿若抬起頭看我。


  「我?」


  「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愛
你……。阿遠,你瞭解嗎?」阿若緊咬著唇,努力著不讓
眼淚如斷線珍珠般流下。


  我知道阿若的感受,所以我說不出安慰的話,換做是
我,也是一樣的情況。


  她抓起我的手,觸碰她左手腕上令人怵目驚心的傷疤
,剃刀的痕跡已經癒合,卻在光滑的肌膚上造成了凹凸不
平的坑洞。


  「這幾道傷痕沒有把我帶走,卻把我緊緊的留在這個
讓人絕望的世界上,我還痛著啊,阿遠,還痛著啊……。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妳怕說出口,就破壞了現在的關係嗎?」我問她。


  阿若赤裸的身體踡縮成一團,她將臉埋在兩膝之間,
不斷搖頭。


  我的確沒有料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是我知道,
再質問下去卻是殘忍至極的行為。


  「阿遠,你還不懂我的心……。」阿若一邊哭一邊說
,這話重擊我的意志及自信。


  如果這世上,還有人比我更懂妳,那我情願下地獄去


  我在心裡吶喊著。


  「我懂。」我冷冷說道。


  「既然我不能撫平妳過去的傷痛,那麼就讓我承受和
妳一樣的痛楚!」


  我抓起酒瓶往桌腳砸碎,握著玻璃碎片,在阿若驚呼
聲中往左手腕用力劃下。


  我用前所未有的冷靜看著鮮血從手上的裂口泊泊流出
,沒有止息似的流了一地。


  銳利的碎片切入了真皮層,橫斷劃開所有血管,我看
著我的血色驚嘆,原來我的血,還是紅色的。


  阿若慌了手腳,顧不得自己還沒穿上衣服,手忙腳亂
的找出紗布和衛生紙,一股腦兒的全拿來壓在我的傷口上


  不到片刻,紗布面紙吸滿了鮮血,看起來就像華麗綻
放的紅薔薇。


  「你……你瘋啦!幹嘛這樣!」阿若拼命押著傷口,
又是傷心又是憐惜的哭著。


  我的血,隨著她拭淚的動作塗上了她美麗的臉龐,一
抹一抹的看起來就像美麗的紋面圖騰。


  阿若白淨的胴體上到處都是血漬,而我感覺到她壓著
我的雙手劇烈顫抖著。


  「不會死的,不要怕。」我雖然感覺暈眩,神智還是
相當清醒。


  我躺在阿若的懷裡,望著她哭紅的雙眼,舌尖嚐到眼
淚滴落的鹹味,還帶著一絲血腥。


  血不知道流了多久,我讓阿若抱著,那感覺溫暖舒服
,我想睡了。


  一直為失眠所苦的我,終於想睡了。


  我告訴阿若,「就這樣抱著我,讓我睡一下,好不好
。」


  意識朦朧中,我聽見阿若不斷的呼喚我,那聲音越來
越低,越來越遠。


  「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我在醫院的白光中醒來,身上已經換上了病人的服裝
,而我的左手纏著滿滿的繃帶,絲毫無法動彈。


  斜眼看見天兵躺在沙發上睡的一塌糊塗,我才意識到
我現在人在醫院。


  呀的一聲,病房的門輕輕的被推開,走進來的是提著
便當的阿若。


  她看見我睜著眼睛盯著她看,緬靦笑著:「你睡醒啦
?」


  「我睡了好久了嗎?」


  「醫生說你太過疲累,又失血過多,需要住兩天院休
養一下。」


  「現在是第幾天?」


  「第二天啦,這兩天都是天兵在顧你,下午出院你要
請他吃飯作為報答喔。」


  天兵聽見人聲,突然驚醒,一看到正在扶著我坐正的
阿若,第一句話竟然是:「我的便當!」


  第二句才說,「幹你竟然沒死!」


  我啼笑皆非,「你還沒死我怎麼捨得死!」


  天兵在接到阿若的電話後火速趕到,並且把我扛上救
護車,就這樣在醫院待了兩天。


  我由衷的感謝這個好友,雖然我並不想尋死,只是那
傷口似乎割的太深了一點。


  「便當沒有你的份啦,你只能吃難吃的要命的醫院伙
食,哇哈哈哈啊。」天兵拿著雞腿便當向我耀武揚威。


  我握著阿若的手,此刻也沒有必要在天兵面前避什麼
嫌了,阿若雙眼還是腫的,兩個黑眼圈又深又重。


  「幹你媽的,有人要打情罵俏了,便當會變難吃,我
還是去外面吃好了。」天兵一邊靠北一邊走出病房,除了
嘴臭,這時機倒是拿捏的不錯。


  「阿若……。」


  「不要說了啦,就當沒發生過好不好?我們還是跟以
前一樣,不准再作這種傻事了喔。」


  我苦笑:「只剩右手可以……。」


  阿若怒視我一眼,「還講!」


  這兩天阿若考慮了什麼我並不瞭解,但是在她的心中
肯定起了一些化學變化,也許我們之間從彼此對等的平台
跳下,開始你追我跑的局面。

 

  下午,我在阿若和天兵的陪同下辦理了出院手續,兩
天沒去公司,我想我應該被炒魷魚了吧。


  「我不敢告訴你同事耶,我怕他們會多想很多奇怪的
東西。」這兩天我的手機響個不停,全都是上司急CALL的
電話,阿若只告訴那個老女人我臨時有事走不開,必須要
請兩天假。


  的確,我看起來就不像一個會自殘的人,如果讓這件
事在公司傳開了,或許又要遭受不少異樣的眼光看待。


  阿若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什麼也沒說。

 

  後來我作了個夢,我夢見在一個漆黑無人的舞台上,
有個女人在台上展現她的舞姿。


  舞台上擺了台冷調的黑色鋼琴,我坐在琴鍵前瘋狂的
彈,樂音急速飆升後又轟然墜落,而舞者也隨著節奏跳得
氣喘吁吁。


  間奏的空檔,我看見黑色鏡面映照的左腕裂口上長出
青黑色肉芽,就像觸手般的伸長,試探性的插入彈奏。


  樂音因此亂了,舞者抓不準節拍,絆了自己的腳砰然
倒地。這一摔,就沒有起身,舞者的白衣滲出血液,越來
越多,積成一塊小池。


  濃臭的血霧迷濛著我的眼,讓我看不清眼前發生什麼
事。

  當我發現的時候,舞者已經沈入血池之中,她雙手空
揮,喉嚨闇啞呼喊著。


  空洞的叫喚聲。


  舞者無助的抬頭看我。


  我大叫。


  「阿若!」


  我在一身冷汗中醒來,所在的是我自己的床,冷光鬧
鐘投射在牆上的時間是凌晨五點。


  我連忙察看左手,繃帶還是完整的沒有肉芽冒出的痕
跡。


  鬆了一口氣,這夢,真他媽的惡寒。

 

  「你在想什麼?」穿著俐落套裝的Maggie突然把我拉
回現實。


  「喔…沒事,不小心發了個呆。」


  我努力重整思緒,一個小時前,Maggie踩著高跟鞋,
踏過公司裡所有男人的自尊之後進到會議室。


  凱哥還塞了一千塊給我,央求著跟我換工作。


  我正在和Maggie開會。


  就現實而言,是這樣的。


  看起來略小的襯衫緊包著Maggie的腰身,看起來沒有
脂肪般,那薄薄的皮膚下應該只有血跟肉吧,我想。


  阿若的腰也是這麼細,讓人不知道她們的內臟都藏在
哪了。


  Maggie盤著腳,小腿間僅有一釐米的縫隙,而白淨的
腿身筆直,讓人疑惑這樣的身高究竟有多長的腿。這女生
總是穿裙,穠纖合度得體大方的及膝裙,或者是火辣撩人
的小短裙。


  她的身高可能只有一米六五,或甚至矮些。


  但是一雙長腿的比例足以讓你誤認她的身高超過一米
七。


  「喂,你不要再發呆了好不好。是怎樣啊,心不在焉
的,這樣怎麼繼續談事情啊?」Maggie薄嗔微怒的表情讓
自告奮勇送茶進來的凱哥魂都快飛了。


  現在辦公室內除了正面對著她的我之外,所有的男性
應該都幻想著該怎麼扒光這性感小野貓的衣服,而我的心
思纏繞在那晚的惡夢上,沒有興趣也提不起性致去幻想。

 

  結束有一搭沒一搭的會談之後,Maggie突然靠近我的
臉,說著:「你晚上都在幹嘛,是不是都沒睡啊?」


  羊絨麝香的味道,經由體溫蒸發香水裡的酒精,那味
道從Maggie的皮膚表層揮發,熟悉的味道。


  「妳也用了這個香水。」


  「靠,終於回魂啦!」她打了我一下,不知道是打在
肩上還是打在胸前,像是輕輕推的感覺。


  「我還蠻喜歡這個味道,幫我謝謝你的『女朋友啊』
。」Maggie瞇眼笑著的模樣像隻高貴的黑色暹邏貓,幽雅
的伸展軀體。


  「這算是不甘示弱的回應嗎……?」我自忖著。


  「喔!對了。」Maggie走出會議室前又回頭。


  「下個月開始會有人接手我跟你洽談的工作,不過執
行面還是我處理啦。」


  她一雙貓眼閃爍,賊笑著:「是個留學回來的大美女
喔,你真好命。」

 

  連續幾天,我下班之後都待在住處動筆寫文,這一次
從醫院回來之後,有些重要的故事我必須寫下。


  我在電話裡告訴阿若我開始寫荃的故事,她只淡淡的
說:「這樣很好,有些事情不該忘掉。」


  「或許寫下了,才有勇氣忘記。」我這樣回應她。


  「那麼,如果有一天你寫下了我跟妳的故事之後,你
是不是會也忘了我呢?」


  「如果你跟她們一樣從我生命中走出的時候,或許我
會嘗試遺忘,但是手上這道疤將會提醒我記著,永遠記著
。」


  『如果我們不曾相識,而有天我們在左岸擦肩而過,
你會不會回頭看我一眼?』我想起那天阿若說的話。


  雖然不在巴黎左岸,但我確實以火紅的薔薇傳達了我
的情感。


  是的,阿若妳聽見了嗎?


  聽見我那還微微跳動的心,噗通噗通努力傳達著的情
感了嗎?

 


  『不放過我?』


  『對,絕不放過。』

 

  我熄滅手中的煙,喝乾最後一口黑咖啡。


  緊握著拳頭,再一次告訴自己。

 

 



原文出處: 玲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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