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甸甸的鐵門重量怕有百來斤,我鼓盡了渾身上下的
力也只能緩緩拉開,沉鬱的金鐵碎石摩擦聲響非常刺耳,
我皺著眉頭避在門後,若是裡頭有人向我們開火也不會就
此中招。


  張排掏出手槍持在胸前,一見裡頭沒有動靜便竄了進
去,他在門的另一側向我招呼道:「裡面沒人,安全。」


  我跟在他屁股後頭進了另一邊山室內部,回頭將厚重
的鐵門推上,鐵門與石壁密合之後便完全隔斷瀑布轟隆作
響的水聲。


  陰冷的山洞內側,只聽得見山壁滲出的清流水聲。


  我看著眼前的景象,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來,我和
張排此刻站在之字形的巨大鐵梯上頭,U字形峽谷的另一側
竟是個巨大無比的空洞,整座山被挖成了空心,儼然是個
大型兵工廠,如此龐大的工程量難以想像當初派了多少人
在這兒挖山掘道。


  底下層層疊疊,各式老舊鏽爛的機具擺在一起,有許
多我從沒見過的大型鐵製物體,張排也看傻了眼,瞠目結
舌的說道:「為什麼這裡會有英軍的戰車?」


  「英軍的戰車?」我望向他手指方向,底下有個四四
方方的鐵盒子,外接一根圓形鐵管。


  「那東西叫做戰車?」我哈哈笑道。


  「我越來越搞不懂我們到底在哪裡了。那台戰車很明
顯就是英軍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使用的MK壹型,那可是第
一輛投入實戰的戰車耶,都快有一百年歷史了。」張排說
道。


  「哇,老古董啊。」我讚嘆道。


  一百年前,這台鋼鐵雄兵踏破了德軍的防線,扭轉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局,本來應該擺放在歐洲戰爭博物館
裡的古董戰車,眼下卻活生生的出現在我們的眼前,在中
國大陸的不知名深山裡。


  從羅庄的双月湖街道,到這深山老林裡,我和張排似
乎深陷某種巨大的陰謀之中,這時候我拿出了當時急急忙
忙揣在懷裡的紙片,想起本來的目的。


  「張排,我就老實跟你講了吧,其實我不是來山東觀
光的。」昨天我隱瞞了自身遭遇中有關於怪力亂神的部分
,只怕張排把我當成神經病,況且這些事情與他不相干,
說了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但是自從碰見活屍作怪,又莫名其妙被黑衣武裝份子
擄來這荒野深山裡,張排和我已經成了命運共同體,我也
不想再對他隱瞞些什麼。


  「其實我已經不是個正常的『人』了。」我和張排繞
著U字形山體,往對面山壁的洞口走去,那兒應該是通往
外頭的出口。


  張排失笑道:「你是不正常的怪咖這一點當兵的時候
我就知道了,不用特意強調吧。」


  我微笑搖頭:「不,我說的是真的,嚴格來說我已經
不算是個擁有三魂七魄的正常活人……。」


  我將心裡所藏的秘密盡數翻了出來,女友如何央求鬼
差為我續命,吳師父如何召出鬼差Cindy詢問陰陽軼事,在
大安森林公園解開『芙蓉鎮陰鎖』放小茜自由,以及我屋
內的飛頭女鬼,羅庄的紫霄宮聚等等講個詳細明白。


  張排瞪大了眼,從昨晚和他重逢至今,已經看了無數
次他驚訝無比的表情。


  「乖乖隆滴咚,我一輩子碰上的事情加起來也不及你
碰見的萬分之一詭異啊。」他吞了一口口水。


  「真的有女鬼喔?還很漂亮?」他賊兮兮的問我。


  「當然是真的,只是現在不知道她在哪兒,搞不好被
羅庄的那些活屍嚇得躲在旅館衣櫥裡不敢出來吧。」我笑
說。


  「這麼膽小的女鬼還是第一次聽見。」


  我和張排齊聲大笑,連忙壓低聲音,就怕行蹤被敵人
發現。


  對面山壁上的洞口看起來不遠,但是繞著U形走道卻
有一公里以上的長度,我們走了半天,腳步放的極輕,就
怕鐵梯發出聲響引來敵人,在這半空之中可是沒地方可躲



  話雖如此,在這個巨大的山體空洞內,除了潺潺水流
聲,剩下的也只有我和張排踏過鐵梯的鏗啷回音。


  我們走了這麼久還沒碰見攔路虎,可也真是一件怪事
了。


  「你不覺得安靜的有些異常嗎,剛才向我們開火的那
人跑哪裡去了?照理來說,他們應該知道我們已經逃出牢
籠,卻怎麼還沒有大軍展開搜索?」張排的戰鬥嗅覺自然
比我敏銳需多,早在幾分鐘前,他便提心吊膽的四處察看
,深怕山壁凹動內躲了狙擊手沒聲沒息地爆我們的頭。

  
  張排緊張兮兮的看著四周山壁,而我不經意的瞟見底
下停置古董戰車的空地上一道黑影閃過,速度極快,當我
轉過頭去時那道黑影已經竄入戰車底下不見蹤影。


  「底下有東西!」我驚呼一聲。


  還沒來得及反應,底下跑進三名全副武裝的軍人,和
我們身上裝束打扮相同,都是黑衣軍靴佩帶衝鋒槍。


  他們似乎在搜索著什麼,三人分別在底下各處查探,
連鐵戰車的內部也不放過。


  我和張排連忙躲進山壁陰暗處,心裡猛念阿彌陀佛,
希望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蹤。


  只見右首那名黑衣人緩緩走向古董戰車,其餘兩人分
別在兩處實施三角搜索,這種搜索方式是以一個點向外直
線前進,三個人的位置成為正三角形,就算碰見敵人,只
要迅速後退便能獲得同伴支援的搜索方式。


  我低聲在張排耳邊說道:「好像不是來找我們的,剛
才我看見一條黑影鑽進戰車底下,不像是個人,動作太快
感覺像是動物。」


  三名黑衣人腳步摩擦著碎石地面的沙沙聲響在山室內
迴盪,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極端靜謐的空間裡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


  靠近戰車的那名黑衣人突然發出驚懼的哀嚎,殺豬似
的喊叫,戰車底下一隻毛茸茸的大手,鐵鉗似的夾住了他
的腿,猛然將他抽進戰車下面的空間裡。


  左右兩人見狀,急忙奔將過來,卻也來不及抓住他拼
命揮動掙扎的雙手。


  我不知道戰車底下發生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但是黑
衣人驚心動魄的哀嚎不絕於耳,從起初的哭嚎到聲音逐漸
停歇只不過十幾秒,殷紅鮮血從戰車下方奔流而出,在地
上形成了一灘怵目驚心豔紅色。


  外頭兩人看的呆了,怔了半晌才懂得開火迎擊,兩柄
衝鋒槍塞進戰車下方火光四射,他們因恐懼而發瘋似的扣
下扳機,將幽黑的山洞映照的有如白晝。


  近百發子彈打進了戰車底下,卻毫無動靜,兩人低頭
察看,一點兒也沒發覺在戰車鐵蓋上站著一道黑影。


  張排簌的起身,跪姿持槍瞄準了那隻口裡還啣著一條
人腿的怪物。


  那隻怪物渾身長滿鋼絲般的黑毛,站起身來卻比常人
要高出一顆頭,身高約有兩米上下,怪物臉上沾滿鮮血,
顯然是在底下大快朵頤了一番。


  那怪物鬆開人腿,張口狂吼,作勢朝底下兩人撲去。


  那兩人見狀大驚,連忙舉起衝鋒槍對準怪物,猛扣扳
機卻只能聽見喀喀喀的聲響,間不容髮的頃刻之間,眼見
兩人就要成為怪物的盤中飧。


  就在底下兩名黑衣人命在旦夕之時,張排扣下扳機,
蹭的一聲,槍口冒出火花,子彈以優美的弧線飛越了兩百
公尺的距離,準確無誤的貫穿怪物的腦門。


  只聽的波的一聲,指頭大小的彈孔裡冒出鮮血,流得
滿頭都是,那怪物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是,伸手沾了自己
的鮮血之後砰然倒地。


  張排槍法神準將怪物一槍斃命,但此刻卻不是吆喝叫
好的時刻,底下的兩人已經一同抬頭朝我們藏身之處望來



  「幹!死定了。」張排暗罵。


  「那你還救他們?」我苦笑道。


  「是你的話會不會救?」他低著頭,簡單的回答了我
的詰問。


  我不假思索回答道:「當然會。」


  是的,如果我也擁有像張排一樣百步穿楊的槍法,我
也會出手救人,我沒有在此刻還見死不救的鐵石心腸,那
怕是身處這種危險的境地之內。


  那兩人向我們招招手示意之後便回頭檢查怪物的屍體
,似乎將我們當成了自己人。一時之間我還忘了剛才逃出
牢房時身上換穿了敵方士兵的衣服,沒想到在此刻派上用
場。


  兩名士兵交頭接耳說了幾分鐘的話,隨即轉身離去,
看來是要尋求支援,畢竟底下那隻怪物體型龐大,光憑他
兩人可能還無力搬動。


  張排對倒在血泊之中的怪物十分好奇,想要上前察看
,但我心裡卻有不祥的預感。


  這隻怪物生就頭顱四肢,形體像個長滿黑毛的原始人
,但仔細觀察臉孔長相,卻又像是猩猩猿猴之類。


  「哇操,這是什麼東東,長的有夠醜。」張排蹲在怪
物身旁,伸手拉起一根粗如鋼絲線的黑毛。


  「用機關槍也打不穿牠身上的毛皮吧,你摸摸看,超
硬!」


  我拉著張排要走,打從心裡覺得現在不是好奇怪物型
態樣貌的時刻,我們還處在被追殺的窘境之中,那兩名士
兵得救之後,肯定會有大隊人馬進到這兵工廠內,現在還
是溜之大吉為妙。


  張排笑道:「你別急,他們動作沒那麼快。」


  我忽然覺得有些發冷,不知從何處吹來陣陣陰風,方
才行走在山壁鐵棧上並不感覺這兵工廠內有空氣流通,只
是陰冷濕悶不太好受。


  我好說歹說,終於把好奇心旺盛的張排從怪物身旁拉
開,準備從另一側的小門逃離這座空心山。


  我倆甫一回頭,頓時覺得身後壓力猶如具像化的浪潮
般襲來,陰森寒冷的氣息箝制了我們的意志,從背後傳來
了呼嚕嚕的低沈嘶吼。


  張排臉上冷汗直流,我們對看一眼,然後慢慢的轉身
……。


  只見本應橫死地上的怪物上半身緩緩仰起,口裡不斷
冒出白煙,渾身黑毛豎立,佈滿血絲的眼珠子凸出半邊,
惡狠狠的盯著我們瞧。


  這等陰邪的眼神立時讓我想起在家裡碰見的飛頭女鬼
,百年前含恨而死的童養媳冤魂不散,附身在山精鬼魅身
上的『合身妖』。


  「被衝鋒槍打穿腦袋也不會死……媽呀,這是什麼怪
物……?」張排吞了一口口水,持著衝鋒槍的雙手甚至有
些發抖。


  我喃喃說道:「這是妖,非獸非鬼的妖魔……。」


  黑毛怪物仰天狂吼,剎那間風雷動地,雷鳴般的獸吼
震耳欲聾。


  怪物勢態蠢蠢欲動,緊盯著牠眼前的獵物—我們兩個
倒楣鬼。


  我們距離地面出口還有約莫兩百公尺遠,前方巨大的
鐵門被怪物擋著,算條死路,幾個念頭迅速的在我腦裡轉
了圈,現在只能比誰動作快。


  黑毛怪物冷不防拔足躍起,裂開血盆大口就朝我們撲
來,我倆一聲發喊,向左右兩側逃逸。


  我和張排一左一右,那隻怪物卻直朝我的方向竄過來
,速度之快疾逾奔馬,我兩條腿跑不過牠四條腿,聽得身
後風聲虎虎,僅僅幾秒怪物便以來到我的身後。


  我見前方有個方形鐵製車床,縱身一躍撲進車床底下
,恰好避過怪物從我身後由上而下的一爪。


  怪物銳利的爪子刨在車床上頭,發出了銳利刺耳的金
鐵交擊聲,張排見狀連忙拔槍開火,達達達達一排子彈盡
數打在怪物黑毛皮上頭,然而牠卻似乎不痛不癢,回頭朝
張排咆哮。


  「阿娘維,換我倒楣。」張排哀嚎一聲,拔腿就跑。


  他一邊後退一邊開火,彈無虛發,卻毫不起作用,怪
物還是扯開腥臭的大口,三縱兩躍便到了他的面前。


  怪物似乎對開槍攻擊牠的張排充滿敵意,吼聲震天,
伸長了雙臂朝張排撲擊。


  張排悶哼一聲,低頭閃過,若是中了這一下肯定筋斷
骨折,張排和怪物的距離僅僅只有一公尺開外,他猛扣扳
機朝怪物的臉近距離射出子彈。


  一陣煙硝過後,那怪物的臉塌了半邊,肉屑飛揚鮮血
淋漓,依然屹立不搖,而張排的衝鋒槍彈匣內空空如也,
怎麼扣扳機也打不出子彈了。


  我見張排要糟,連忙從車床下爬了出來,朝怪物急奔
過去,一面抓起自己插在腰際的手槍,慌忙之中竟然打不
開保險。


  「打他腦袋啊!」張排叫道。


  我當然知道,但是手槍的保險扣鈕卻像焊住了似的,
怎樣也扳不開。


  怪物高舉右手,鐵刀般的銳爪暴長數吋,猛然朝張排
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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