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前,天將破曉之際,靜寂的街道上傳來淒厲的慘叫聲。
正在投遞早報的送報生聽見慘叫,心驚膽跳的朝聲音來源處靠近。
朦朧未明的巷弄末端,街燈照亮了聲音的來源。
送報生催動油門,以極緩慢的速度前進,路燈旁,一團黑色的影子狂亂飛舞著。
他臉色瞬間煞白,知道自己碰見髒東西了。
遠看像顆足球,體積遠超過飛蛾,地上映著妖異晃動的陰影,看起來像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當黑影朝他疾飛過來的時候,他終於看清楚了,的確是一張人皮,一顆披著人皮的飛頭……。
第二聲慘叫,驚醒了附近熟睡的住戶,卻沒有人外出查看。
血肉模糊的飛頭畏懼雲霧間即將綻現的陽光,像無頭蒼蠅般橫衝直撞。
天色漸亮,某些路段的路燈已經熄滅,飛頭一邊閃躲著光,一邊咧開猩紅的大嘴,搜尋著下一個獵物。
它還需要更多的血肉。
對向一名戴著墨鏡的男子緩步而行。
男子身穿黑色絲質襯衫,踏著優雅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似乎沒有發覺飛頭飄浮於視線上方的死角,只是那腥臭的味道早就引起他的注意。
男子冷笑一聲:「公家機關辦事真不牢靠,竟然還有沒清除完畢的垃圾?」
颯的一聲,他瞬間轉身,凝視著於斜後方覬覦他血肉的恐怖飛頭。
男子的面容白皙,眼角帶俏,是個脂粉味十足的男人。
「眼眶裡插著口紅?看來你碰上專家了,真是倒楣啊。雖然我在這裡自言自語像個白痴,也不曉得你聽不聽得懂我說的話,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口紅裡的硃砂成分對你們這種憑著怨氣屍變的傢伙來說與劇毒無異,沒多久以後你就要灰飛湮滅了。」
飛頭張開血盆大口,冷不防朝男子的頸部咬了過去。
「哎呀,我可是給你忠告呢。」他挪動腳步,輕盈閃避。
交鋒頃刻,男子手中突然像變魔術似的多了一支雪白的軟羊毫畫眉筆。
他竟對猙獰的鬼物俏皮眨眼:「想不到會在這城市裡遇見其他的妝鬼師,人生真是太有趣了。」
他右手輕揮。
橫眉冷畫。
羊毫筆電閃一揮,飛頭眼眶上的兩道眉毛被巧妙的擦成了白色。
「人有人樣,鬼有鬼樣,早該死去的東西,又怎能苟活在這世上?」男子將眉筆收進口袋裡,轉身離開。
傳說中,鬼的眉毛與活人不同,是冰冷的白色。
男人替鬼畫上白眉,正是告訴它:「你已經死了,沒有資格留在人世間。」
飛頭就像時間暫停似的停留於空中一動也不動,本就猙獰的面容變得更加扭曲,眼耳鼻口開始流出膿血,於地下福馬林池內蓄積的怨氣接連被兩位妝鬼師一掃而空。
「既然是鬼,就下地獄去吧。」男子微笑彈指。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灑落,河畔的幽靈化為一蓬飛砂,隨風而逝。
神祕的男子面向陽光,慵懶的舒展腰身:「生命再造計畫的核心茉莉,還有另一個妝鬼師嗎……我才離開一下而已,卻多了這麼多有趣的事情。這個城市可一點都不無聊啊。」
朝陽升起,精疲力盡的裘伊躺在客廳呼呼大睡。
第一次憑自己的力量獨自消滅冤鬼,清秀的睡臉上,嘴角微微揚起。他真的保護了母親。
他的暑假才剛開始,卻不曉得混亂的序幕已經悄然揭開。
真正的妝鬼師回到這個城市,沒有人知道,他與裘伊的相遇又會掀起多麼巨大的風暴。
※※※
當城市從一夜沉眠中醒來,清晨敲響鐘聲,無數的小齒輪開始運轉,化為動力推動這部巨大的機械,每個人都謹守本分,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齒輪偶爾也會有脫落的時候,也許是碰上意外,也許是慘遭殺害。
人的死法千奇百怪,並不值得驚訝,只會讓人喟嘆生命的脆弱。
沒有希望和未來的大城市,烏煙瘴氣的高樓街道間,許多還留戀著人世的靈魂徘徊不去。
未能完成的願望、還沒結束的工作、對殺人者的恨意等等要素使死去的遺體產生怨氣,進而驅使鬼魂危害人間。
飛快的生活步調,與便利的通訊工具,讓人與人之間的隔閡日益增大,高度文明的城市裡,人最終必須迎接的都是最原始的死亡。
有一群專門處裡這種案件的專家。
他們並不是普通的葬儀社人員,他們每天與死亡為伍,除了處理人們身後的大小事外,也提供驅除冤魂困擾的服務。他們是為人生的送行者,也是每個人都必須仰賴的專家。
這群人當中,以特殊化妝技巧消除屍體怨氣的專家,在業界有個特殊的代稱——
「妝鬼師」。
第一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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