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站在身後的女人出聲了。
「臭小子,你們倒是很恩愛嘛,靜怡還下落不明,你們好意思躲在這裡摟摟抱抱?裘伊,我他媽真是看錯你了!」
外頭爆閃的閃電和雷聲巨響此刻彷彿在裘伊的腦海裡重現,站在他們後面的女人不是詭異的白袍女,而是下樓查看情況的沈千藍。
「等等!千藍,妳聽我解釋,這是有原因的!剛才有個穿白袍的恐怖女人走進來,她是來抓青華的。」
「穿白袍的女人?小鬼,你睡傻了是吧?整個大廳除了你們兩個狗男女以外還有誰在?」沈千藍厲聲質問。
裘伊連忙掙脫衛青華的懷抱,站起來一看,那個白袍女人確實不見蹤影。
「不可能啊,剛才她明明走到我們後面……為什麼會變成千藍了呢?」
衛青華突然說道:「千藍,你別怪裘伊,是我主動抱他的,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妳這麼在意他。」
「不……不是這樣!」裘伊哀號一聲:「剛才真的有人,青華,妳不是很怕她嗎?」
衛青華嘻嘻一笑,清純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狡獪神色:「哪有這種事?裘伊,說謊也要編得像一點,不然我們豈不是讓千藍誤會了嗎?」
「夠了,我不想看你們演的爛肥皂劇。靜怡還生死未卜,拜託你們行行好,別再讓我心煩了。」沈千藍哀傷說道,她緊咬著下唇,氣沖沖的離開。
裘伊啞口無言,他從未見過沈千藍露出如此悲傷的神色,不由得心痛如絞。
他不明白為什麼衛青華不肯說出真相,難道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衛青華起身高舉雙手伸了個懶腰:「我去洗澡了,裘伊,不用擔心靜怡,我跟你說過她會沒事的。」
「我不懂妳的意思。」
「等一下……等一下你就會明白了。」衛青華清爽的笑著,就像JUJU雜誌裡無瑕脫俗的美少女。
裘伊回到房間,見沈千藍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想要上前解釋剛才的狀況,沈千藍卻把他當空氣,根本不理會他。
遭到刻意無視,裘伊嘆了口氣,沈千藍蠻牛一般執拗的脾氣,一發作起來就無人可擋,他盤腿坐在趙品賜身旁,他發出細微的鼾聲,睡得像條死豬。
浴室裡水聲淅瀝作響,衛青華正在盥洗,裘伊和沈千藍彼此默然無語,打從相識以來,不曾覺得對方如此陌生。
「衛青華為什麼會說那種話,她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那女人跟她又是什麼關係?衛青華說白袍女不是人,也就是說衛青華對白袍女早有認知,不是第一次見到她。」裘伊思索著。
「她說靜怡不會有事,但是剛才她已經騙了我一次,我還應該相信她嗎?等等……就算不相信也不會改變任何現狀,還是只能等待救援的消息。」
思考之間,窗外雨勢漸小,而房內的電話鈴聲恰好在這時候響起。
「我接。」裘伊與沈千藍異口同聲,兩人的手在聽筒上交疊。
沈千藍迅速把手抽回,斥道:「你別碰我。」
裘伊做了個抱歉的表情,接起電話。
「是民宿老闆打來的,他說救難隊搜索了一下午都沒有發現靜怡,可能被沖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沈千藍頹然坐倒,抱著頭痛苦呻吟:「為什麼我老是碰到這種事?兩年前那時候也是……一場小旅行卻死了三個同學。幫不認識的人收屍無所謂,可是我不願意幫朋友送終啊!我又不是那個人,沒辦法冷酷的面對這一切!」
沈千藍再度提起她不願直言的「那個人」,裘伊雖聽在耳裡,卻不願追問,沈千藍只是情緒激動脫口而出罷了,那個人和她有著裘伊所不知道的過去,就如同裘伊的心裡也有個缺口,離開海琳所留下的大洞。
叩叩。
房門被人敲了兩下。
裘伊上前開門,手才剛握上門把,卻感覺到一陣異樣的冰涼,圓形的金屬門把上甚至沁出粒粒水珠。
裘伊把門拉開一條縫,探頭出去看了看,眼前一片白茫茫,他抬起頭,卻看見一張蒼白詭譎的笑臉。
「嗨,你好。」濕淋淋的白袍女竟然無聲無息的站在門口,咧開嘴角向裘伊打招呼。
裘伊哇的一聲大叫,連滾帶爬地往後退,沈千藍瞪大眼睛,這才明白原來剛才裘伊所說的全部屬實,她又讓衛青華給騙了。
「妳是誰!」沈千藍把裘伊拉到身後,靈異現象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當下立刻護著害怕的裘伊。
「唉呀……那個,我能借條毛巾嗎?」女人說話的聲音單調呆板,毫無情緒起伏。
「妳來這裡做什麼?」沈千藍擺出防衛姿態。
「我找妳們找得好辛苦,先借條毛巾給我不為過吧。」女人的臉部表情雖然在笑,語氣卻全無笑意。
白袍女的身上透出濃濃的消毒水味,彷彿淋濕她的不是雨水而是漂白水似的。
裘伊心內毛得不得了,他最怕這種怪異的人,或者非人的東西。
「妳們不要害怕,我不是鬼,只是身體不大好,臉色有點蒼白。」女人一笑,主動向兩人解釋,似乎已經很習慣常常被人誤認為是女鬼。
沈千藍拋了一條毛巾到白袍女手中,她擦完頭髮後也不把毛巾拿下,就這樣蓋在頭上,外型更顯怪異。
「現在能說出妳的來意了吧?」
「是這樣的,我是來這裡做研究的,今天下午下大雨的時候,在海邊撿到一個女孩子,她雖然昏迷不醒,但我幫她做過緊急處置,性命無礙。」
屋內兩人聽聞,激動得跳起來,又驚又喜的抱在一起:「是靜怡!天啊,難怪救難隊找不到她,原來她早被沖上岸了。」
「小姐,真是謝謝妳。」裘伊眼眶泛淚。
「別看我這樣子,我好歹也是個醫生,怎能見死不救?」白袍女嘴角顫抖,裘伊推測她應該是想露出溫暖的笑容,卻因為顏面神經不協調,看起來反倒像是在冷笑。
女人繼續說道:「八里濱有數十間民宿,我一間間的找,好不容易才在救難隊口中問到你們住的這一間。」
「真是抱歉,剛才還以為妳是……」裘伊鬆了口氣,向白袍女鞠躬道歉。
白袍女連忙搖手:「沒……沒關係啦,畢竟我也在找人。」
裘伊心中一凜,眼神不禁飄向浴室門口,她在找的人是……衛青華?
「靜怡在哪裡?拜託妳帶路了。」沈千藍激動說道。
「喔……好,妳們跟我來,不過……」白袍女面有難色的道:「妳們最好要有心理準備,因為那個女孩可能遇上不得了的怪事。」
短短半個小時內,聚積於八里濱上空的雨雲快速散去,雲霧間透出了半掩的月色。
兩人隨著白袍女橫越沙灘,來到上午趙品賜見到她的海角地區,此處是八里濱的邊界,雪白的沙灘到此便是盡頭,一塊巨大無比的礁岩橫斷了道路,上方則是民宅聚落。
「那個……醫生,靜怡在這裡嗎?」裘伊望著前方一片黯淡無光的低矮平房。
「在那間屋子裡。」白袍女手指一間磚石平房,屋頂的簷瓦受海風長久侵蝕,有些斑駁脫落。
平房前以水泥鋪平的空地雜草遍生,有些芒草甚至比裘伊還高。
海風一吹過,矮房的破窗間便傳出呼嘯風聲,聽起來格外淒涼陰森。
「以前這裡是曬魚場,不過大部分的村民都到另一邊開民宿,已經很少人住在這裡了。」站在破舊的廢墟前,聽比女鬼還恐怖的白袍女解說廢墟由來,讓裘伊覺得既可笑又毛骨悚然。
沈千藍心急的跑進矮房內,果不其然,她掛心不已的毛靜怡就躺在一張乾淨的草蓆上。
「她真的是個好人。」她心中頓時充滿了感激之情。
只穿著泳裝的毛靜怡雙目緊閉,胸腹微微起伏,還有輕微的呼吸。
白袍女走到沈千藍身旁,打亮手電筒筒道:「妳看。」
燈光照處,毛靜宜富有彈性的肌膚上覆蓋著一道道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青綠色痕跡,沈千藍伸手碰觸,那就像是刺青的圖騰,無法消除。
「千藍……妳不覺得這痕跡看起來很像漁網嗎?」
「的確,就像被滿是青苔的漁網纏繞著,靜怡雖然還活著,但卡在她身上的『東西』怨氣相當重。」
兩人查看毛靜怡狀況的同時,蝕刻於她身上的痕跡突然開始流動,密密麻麻的漁網狀線條各自流向不同方向。
毛靜怡還在昏迷中,表情忽地扭曲變形,她的身體像被火灼燒般痛苦,猛然睜開雙眼,瞳色卻是令人心驚膽跳的暗灰色。
那是只有死人才會擁有的顏色。
「嗯……看來問題不在她身上,我們得找出詛咒靜怡的元兇才行。」沈千藍沉吟道。
「人是萬物之靈,光是思想就能化為強大的力量,這樣的思想被稱為『執念』。
強烈的執念在持有者死後不會消散,遺留於死亡現場的執念會影響周遭的磁場,使常人眼前出現幻象,也就是一般所謂的地縛靈。另一種執念則會以物體的形狀出現,譬如纏在靜怡身上的漁網。這也是為什麼醫生拿她沒辦法的原因。」沈千藍解釋道。
「妳們……對此道頗有研究?」白袍女略顯驚訝,眼前的男孩和女孩看起來普通平凡,卻能說出如此深奧且邏輯正確的論理。
「實不相瞞,我們是做相關行業的。醫生,謝謝妳,接下來我會想辦法的。」沈千藍脫下短外套蓋在毛靜怡身上,輕輕一翻便把她扛上肩,看起來一點都不費力。
白袍女並不曉得眼前的高瘦少女扛過多少屍體,體重四十五公斤的毛靜怡對她來說簡直就像保麗龍一樣輕。
而白袍女也不曉得,那個瘦弱膽小,面容白淨的少年擁有傳說中妝鬼師的能力,能以令人嘆為觀止的化妝技巧消解屍體的執念與怨氣。
時間越是接近中夜,月色便越是明亮,侵襲八里濱的黑色雨雲已經完全消散,寂靜的海灘上白沙輝映著月光。
毛靜怡躺在民宿大廳的沙發上,聽見尋獲溺水失蹤遊客消息的老闆也趕來幫忙,提供了清水、毛毯和急救箱。裘伊細心的替毛靜怡擦拭臉頰上已經風乾結晶的鹽粒,剛才在那小屋內視線不良,他們都沒能發現毛靜怡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約有數十處,那是在巨浪裡翻騰遭海底礁石割破的傷口,若是不妥善消毒處理,很容易變成蜂窩性組織炎。
「小妹妹,站在窗邊那位小姐是妳們的朋友嗎?」穿著花襯衫的老闆附耳悄聲問道。
「她是把靜怡從死神手裡救回來的大恩人。」沈千藍微笑說道。
「瞧她的笑容,怪可怕的,臉色又那麼白,簡直就像是日本鬼片裡的女鬼一樣。」
「剛開始我們也是這樣認為,可是她真的是個好人。」裘伊說道。
毛靜怡一直高燒不退,她面泛紅潮,痛苦的喘息著。
裘伊憂心忡忡,纏繞於她身上的印記正不斷的奪走她的體力,若不儘快找出詛咒的源頭,就算她一時僥倖不死,熬不過怨氣的詛咒,最終還是會魂歸西天。
「千藍,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沈千藍英氣勃勃的雙眉一軒:「廢話,當然是把詛咒靜怡的元兇給揪出來,先揍它一頓再消解它的怨氣啊。」
「這樣會遭天譴啦!不要害我。」裘伊苦笑。
沈千藍望著窗外冷笑一聲:「我要下海一趟。」
老闆聽得嘖嘖稱奇,湊過來問道:「晚上下海很危險喔!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收屍啊。」
染著金髮的美少女在他面前揚言要下海收屍,沒有什麼比這更詭異的了。
老闆這才突然明白,早上不知是誰停了台晦氣的黑色葬儀車在停車場裡,現在一想,原來就是這夥人。
「妳不是認真的吧?這女孩的情況還是先送醫院比較好吧?」老闆說道。
「送到多高明的醫院都沒用,靜怡被某種附在漁網上的東西詛咒了,她身上的印痕就是最佳證明。老闆,以前八里濱的海裡有死過人吧?」
「這……哪裡的海不死人啊,其實我也不是當地人,只是因為熱愛衝浪和潛水,前年才到這裡來開民宿,對八里濱的歷史沿革不是非常了解。」老闆尷尬的乾笑兩聲。
這時,壯碩的救生員老劉突然推門進入,一邊走一邊說道:「小妹妹,我幫妳!每一個來到八里濱客人的安全都是我老劉的責任,這個小村子若是沒有觀光發展就會逐漸沒落,我不能坐視不管。」
「劉先生,謝謝你。」裘伊說道。
「事不宜遲,我們出發吧,裘伊你在海灘上待命。」沈千藍說道。
「好,我去拿化妝箱。」裘伊點頭。
他起身上樓,突然發現本來站在窗邊的白袍女不見了,也許是走了,但是剛才只有老劉走進來,沒有人知道白袍女是何時離開的。
「我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救了靜怡,這個人情一定得還。」裘伊尋思。
另一邊,沈千藍換上老劉提供的潛水衣,輕鬆背起重達二十公斤的氧氣筒。
老劉看了,對她不禁多了幾分佩服。
沈千藍說道:「我們要到中午他們溺水的地方去,品賜說那時靜怡曾經大叫她的腳被漁網纏住,海底肯定有什麼古怪。」
兩人徒步下水,夜間的八里濱海灘與白天的風光大有不同,退潮之後的水線急遽後退,露出了堅硬的海底岩石。
沈千藍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探著腳底下的位置,老劉高呼一聲:「就是這裡了。」
只見他戴上呼吸管,向前一跨,竟然整個人沒入水裡。
撲通一聲,老劉又浮出水面,打亮水中手電筒筒標明方位。
沈千藍潛入水中,發現海底的地形獨特,他們剛才形同站在一整片的峭壁之上,此處海深估計超過二十公尺,底下黑壓壓的一片,強力探照燈也照不到盡頭,難怪不清楚海底地形的人,只要在漲潮時不小心踏錯一步,很容易就會滅頂。
老劉打了手勢,拉著沈千藍的手向下潛去,沈千藍觸摸著鋒銳的礁石,心想靜怡就是在這裡被割傷的。
一路下潛,兩人終於踏上覆蓋著一層細沙的地面,許多熱帶魚類與蝦蟹在平靜的海底棲息著,沈千藍將手電筒筒轉了一圈,忽地在岩壁上發現一個幽黑的洞穴。
她嗚嗚兩聲向老劉招手,嘴邊散出無數氣泡。
洞穴位在峭壁般的岩石棚架底部,直徑約六公尺,不是個多大的洞穴,沈千藍將燈光照過去,赫然發現洞口被一片青綠色的東西覆蓋著。
拿起來一看才發現原來那是一張破碎的漁網,海藻附著在網眼中生長,久而久之便形成好似綠色地毯的外觀。
這下沈千藍更篤定詛咒毛靜怡的元兇就在洞裡,當下更不猶豫,一馬當先鑽了進去。
海洞深度不過幾公尺,兩三下就到了盡頭,沈千藍朝底下一看,猛然倒抽一口涼氣。
一具屍體橫躺在洞底,下半身被糾結的漁網纏住,胸部有明顯的乳房特徵,沈千藍一眼便認出那是具女屍。
若是普通的屍體沈千藍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但這具屍體有些不同。
女屍的眼睛是睜開的,不知道被海流拖到這洞裡多久,她的眼睛一直怔怔的望著洞穴的頂部。
就像是瞪視著此刻來到洞裡的沈千藍似的,女屍的視線渙散而迷濛。
「海底竟然會有蔭屍,而且死不瞑目……」沈千藍強作鎮定,心臟還是無法克制地狂跳。
形成蔭屍的方式千奇百怪各有不同,潮濕的葬地可能使屍體吸收過多水氣,加上棺木也有防腐功能,可能會發生屍體過了數十年依舊不腐爛的情況。
不管是哪一種方式造成的蔭屍都有其共通點──蔭屍通常帶有極端強烈的怨氣。也有人說是這強烈的怨氣使得屍體不腐。
但海底蔭屍沈千藍還是頭一次遇到,此洞既不密封也不防腐,泡在海底的屍體別說腐爛了,沒幾日就會被那些悠遊於海底的魚兒們啃食精光。
這具屍體竟然還能保持完整,可見有點名堂。
隨後跟進洞裡的老劉一見洞裡真有屍體,渾身僵硬得難以自己。
沈千藍把手電筒筒交給老劉,揮手要他往後退,她抓起漁網,連同女屍一起抱了起來。
老劉雙手顫抖不止,燈光照耀下的女屍頭髮在水裡飄蕩,看起來活像具有生命的魔物。沈千藍讓女屍的頭靠在肩膀上,緩緩向後倒退,避免屍身碰觸到岩洞周圍而斷裂。
忽然間,女屍的頭微微一側,濁白的眼珠子看了老劉一眼!
老劉簡直嚇破了膽,哇哇大叫,嘴邊氣泡飛也似的衝出,丟了手電筒筒一路往外游。
「媽的,沒用的傢伙!」沈千藍暗罵一聲,失去了燈光照明,四周一片漆黑,幸虧她已找到屍體。一路退出海洞之後,她卸下腰間的鉛帶和背上的氧氣筒,深吸了一口氣,就這麼抱著屍體自然上浮。
漸漸接近流光溢彩的海面,隨著波浪的破碎與變化,夜裡的唯一光源月光,在水面上幻化出無限的可能性,沈千藍第一次從海面下看海,不禁被這虛幻的美景所迷惑,讚嘆不已。
「只差一步了。」她雙腿划水,想要加速往上游,眼見海面就在眼前,突然間抱在胸前的女屍變得如石塊般僵硬沉重,女屍腳邊的漁網迅速纏上她的雙腳,沈千藍大驚失色,更是拚命用力划動。
但是,不論她如何努力,就是無法更接近海面,憋在胸口的一口氣已經用盡,漁網將她和女屍緊緊的綁在一起,她沒有毛靜怡的好水性和好運氣,快速下沉的同時,自己溺死的景象瞬間在腦海中閃過。
女屍的雙手順著水流上揚,就像是快樂的手舞足蹈著,沈千藍呼吸困難,哇的一聲吐出一個大氣泡,大量鹹澀的海水湧進口中。
她仍不放棄,右手使勁往上伸,心中大喊:「我絕對不會死在這裡,絕對不會!」
波光瀲灩的平靜海面,那一道沉沉浮浮的銀色月影就像希望之光,意識逐漸模糊的沈千藍仍然不自覺的伸手想抓住銀光。
嘩啦一聲,銀光裡探進了一個她非常熟悉的人,鼓著雙頰,一臉可笑的模樣。
奮不顧身的男孩沐浴在銀色的光芒裡,驚慌失措的用力拉住她的手。
沈千藍不自覺的笑了,因為,那個男孩就像是她的希望。
裘伊拚死一搏,好不容易抓住沈千藍的手,老劉在後方拉著他的腳,兩人費盡力氣,終於把沈千藍和女屍拉上岸。
沈千藍放下女屍,伏在地上狂嘔不止,從鬼門關走過一遭,全身癱軟無力。
裘伊激動的抱著她,語帶哭音道:「我差一點就拉不到妳!太冒險了,真的太冒險了!」
沈千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憋氣的模樣好醜,像隻青蛙。」
「還好意思說!」
稍作休息後,沈千藍把女屍帶到民宿前的廣場,從車內取出屍袋,並用剪刀解開差點害死她的漁網。
老劉垂手而立,面帶歉疚的說:「我真是對不起妳,一個大男人竟然嚇得轉身就跑。」
「算了,每個人都一樣,碰見這種事情沒有人不會害怕。」沈千藍搖頭道。
此時衛青華悄然出現,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看著渾身濕透的兩人。
接下來,是裘伊的魔法時間。
裘伊伸手觸摸女屍軟爛的面容,不覺毛骨悚然,因為女屍的嘴角微微上揚,彷彿非常得意似的。
一想到她差點害死沈千藍,裘伊便心內有火,但他隨即驚覺,不能用這種心情替女屍上妝,若是無法成功消解怨氣,便救不了昏迷不醒的毛靜怡。
裘伊深吸一口氣,平和的對女屍說道:「被困在海底那麼久,妳一定很痛苦對吧?但是別再害人了,他們都是無辜的。塵歸塵土歸土,我會還妳原來的容貌,請妳安息吧。」
透過指尖,裘伊感覺到女屍的怨氣非比尋常,遠比舊校舍裡的學姊要強烈的多。長久以來被困在海底洞穴,從沒有人聞問,這些年來讓女屍的靈魂化為厲鬼,詛咒著每一個前來八里濱玩水的遊客。
裘伊擦乾女屍的臉龐,缺乏彈性的肌膚一壓即破,長久浸泡在海水裡使得肌肉組織吸收過多鹽分,臉頰的破口處流出一灘氣味類似鹽滷的液體。
而且,這具女屍就像從海溝裡釣起來的深海魚,一碰觸到空氣,應腐而未腐的肉體便產生化學反應,發出陣陣惡臭。
「裘伊,動作要快一點,這具女屍的情況跟一般不同。」沈千藍提醒道。
裘伊點頭,拿出了一塊像是黏土的東西在手裡搓揉,老劉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填充物,我們會碰上的案子不可能全都是外表完整無缺的屍體,他殺、自殺、各種情況都有,裘伊手上的特殊黏土就是用來填補屍體皮膚傷口的東西。」
女屍腐爛的速度超乎預期,陣陣直衝腦門的臭味讓旁觀的老劉和民宿老闆乾嘔不止,衛青華一言不發以手掩鼻,皺著眉頭露出嫌惡的表情。
「這具屍體……真的有辦法化妝嗎?我看都快爛光了吧。」老劉說道。
沈千藍注視著裘伊忙碌的背影,淡淡說了一句:「不用擔心,若說化妝,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不管對象是活人,還是死人。」
女屍屍身上的腐白傷口冒出騰騰黑氣,她遺留在世間的怨念即將化為實體,黑氣纏上裘伊白嫩的雙手,沈千藍驚道:「裘伊小心!她想要附身!」
裘伊揚起右手,阻止沈千藍衝過來,低聲說道:「沒關係,她是想讓我體驗她承受過的痛苦而已。」
只見裘伊雙手如同精密機械高速移動,以特殊黏土將女屍臉部不斷出現的破洞填補起來,凹陷的雙頰漸漸豐潤,裘伊雙手各執一個粉餅,轉瞬間上完底妝。
想不到纏繞於他手上的怨氣加速蔓延,在裘伊的臉上爬出一塊類似魚網般的圖騰模樣。
「裘伊!」沈千藍大驚失色,裘伊大叫道:「不要過來!我看見了!她讓我看見她悲傷了。」
之前,裘伊能夠輕易化解李佳如和周雅築的怨氣,是因為他曾替兩人化過妝,並且熟知她們的故事,所以能用自己溫柔的心去融化怨魂冰封的意志。
但眼前這具女屍,卻全然是個陌生人,裘伊打開心防,讓濃烈的怨氣侵入自己的心裡。
很多年前,她是個漁村的婦女,剛結婚,有個可愛的寶寶。
每天傍晚,她總會到海邊幫忙拉回魚網,由於村裡的人力不足,這份粗活是他從小就做慣了的。
她過著日復一日寧靜的幸福生活,那一天的狂風暴雨卻大大改變了她的人生。
那時的八里濱還是岩岸,海岸上遍佈著黑色的礁岩,若是不小心摔倒了,肯定會頭破血流。
平靜的海面上,眾人拉著沉重的魚網,慢慢的岸上移動。
突然間,天空烏雲密布,雷聲隆隆。就像裘伊他們碰上的怪異天氣,海面上風暴不斷,巨浪滔天。村裡的人們都棄網後撤,這種時候浪頭回捲的力道強勁,單憑人力,無法拉住魚網,也容易造成危險。
但她慢了一步。
她的腳踝被魚網纏住,一下摔倒在銳利如刀的岩石上,她渾身鮮血淋漓,痛得叫不出聲音來。
嘴裡混著海水和鮮血的鹹味,她的心裡滿是恐懼,她看見丈夫瘋狂的朝這裡跑過來,拚了命的伸長手,想要抓住心愛的妻子。
但她卻被另一道回捲的浪吞沒了,海水沖走了礁岩上的血跡,她在眾人眼前消失。
海底不似海面上波濤洶湧,卻是異樣的平靜,裘伊拉起沈千藍時,見到的也是這蔚藍夢幻的景象。
隨著海流,她被捲進海底的洞穴,直到死前都還睜大眼睛。
因為,她還想見她的寶寶最後一面。
這時候,裘伊淚流滿面,瘋狂大叫,女屍的哀傷情緒毫無疑問的控制了他的心靈。
「裘伊,你振作一點!」沈千藍抓著裘伊的肩膀用力搖晃。
他的情況不妙,看起來像是失去了自我。
沈千藍急得跳腳,毛靜怡還沒救回來,難不成又要失去裘伊?
這時,裘伊舉起顫抖的手,以粉撲和口紅在自己的臉上化妝。
魚網狀的黑色圖騰被蜜粉覆蓋湮滅,裘伊的手慢慢回復穩定,勾完最後一筆唇紅,他吐出帶有惡臭的氣體。
「我……我沒事了。」他氣喘吁吁的道:「我看見她的過去,明白了她為什麼會藏屍於那個洞裡。」
老劉突然咦了一聲:「怎麼可能……剛才的臭味漸漸變淡了?」幾乎讓他嘔出三餐的驚人惡臭彷彿頓時消失無蹤。
裘伊冷靜地說道:「剛才你聞到的味道,是女屍體內的怨氣,這具屍體泡在海裡太久,從來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她孤獨的靈魂不甘寂寞,才會在海底興風作浪,拉人下海。」
「這麼說來,以前確實聽過漁船拖網時把岸上的人連人帶網拖進海裡,通常都是沒得救的。」老劉尋思道。
「現在只希望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裘伊替她完成屍妝之後,她的靈魂就得以安息,靜怡身上的詛咒也會消失。」沈千藍咬著下唇,祈禱著奇蹟的發生。
裘伊等人正在外頭忙得焦頭爛額,民宿大廳內卻是一片死寂,醒來沒多久的趙品賜坐在毛靜怡身旁,搓著雙手祈禱她千萬不要出事。
本來該被拖進海底的人應該是他。
他抱著頭無助呻吟,已有李佳如這個前例,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見到朋友死去。
「嗚……啊啊……」毛靜怡睜開眼睛,表情猙獰嚇人,她掙紮起身,嘴裡發出瘖啞的低吼。
趙品賜嚇了一跳,立刻轉頭朝外頭大喊:「裘伊,靜怡醒了,可是她看起怪怪的,你們快點進來啊!」
「好臭!這是什麼味道?」一股惡臭從毛靜怡口中噴出,聞起來就像臭水溝裡的浮屍。
毛靜怡目露凶光,惡狠狠的瞪著趙品賜,聲調淒厲的吼著:「你們都得死!」
她雙手用力掐著趙品賜的脖子,竟把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孩舉在半空中。
毛靜怡的力量奇大無比,手指深深陷入趙品賜頸部,短短幾秒就使他面紅耳赤,呼吸困難。
慌忙跑進大廳的沈千藍一見情況不妙,一把撞開兩人,毛靜怡摔倒在地上,仍是劇烈掙扎。
「快點幫我壓住她!」
兩人合力壓著不受控制的毛靜怡,她就像失序的精神病患,時而冷笑時而喃喃自語。
「千藍,她嘴裡有東西。」趙品賜快被惡臭薰昏,憋著氣說。
沈千藍聞言,立刻用力扒開她的嘴,右手探了進去。
裘伊結束化妝工作,跑進屋內一看,那時,沈千藍右手猛力向後一扯,竟從毛靜怡的喉嚨裡拉出一條沾滿青苔的漁網。
「裘伊,去拿汽油來!」沈千藍尖聲叫道。
沈千藍抓在手中的漁網失去憑依對象,像條花紋斑斕的海蛇般蠕動著,並且快速纏上她的手臂。
沈千藍啐了一聲,快步跑到廣場,用力把漁網甩在地上,民宿老闆提了一桶備用汽油過來,沈千藍在漁網上潑灑汽油,看了裘伊一眼。
「原來這個漁網才是怨念的化身。」她搖頭嘆氣。
「裘伊,燒了它。」
裘伊會意,點燃了打火機向前一拋。
熊熊火舌瞬間竄起,漁網燃燒過程中竄出的黑煙還夾帶著震耳欲聾的慘叫聲,老劉和民宿老闆臉色發青,呆望著不可思議的一幕。
沈千藍找到詛咒的元兇,一把火解救了毛靜怡的性命。
燒毀漁網之後不久,毛靜怡身體上的痕跡便迅速消退,眼看是沒事了。
眾人累得精疲力盡,癱在廣場上不得動彈,裘伊和沈千藍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露出微笑。
望著臉上擦了蜜粉,又抹了唇紅的裘伊,沈千藍心裡有種奇妙的感覺。
「他真的好像女生喔,化過妝之後更像了……」
趙品賜哇哇大叫:「這美女是誰!怎麼又多一個不認識的人,靠北!不會有見鬼了吧?」
「你是瞎了哪隻狗眼才會看不出來是我啊?」裘伊笑道。
「裘伊!你幹嘛塗口紅,你是變態嗎?」
「情況危急啦,要是沒替自己化妝,下一個死的人就是我了。」
趙品賜喔的一聲:「那,我有個卑微的小小要求,不知道行不行?」
「你現在能去換女裝嗎?」
裘伊登時暴跳如雷,兩人之間的胡鬧讓沈千藍不禁大笑。
把臉洗乾淨後,裘伊注意到衛青華又悄然離開,環視廣場周圍都沒發現她的蹤跡,裘伊心想:「青華是怎麼回事,從晚上開始行為舉止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去找青華,靜怡才剛好,別又換人出事。」裘伊還是餘悸猶存。
沈千藍不置可否,低聲道:「你想找就去找吧,唉,我實在不想跟她吵了。」
裘伊在民宿周圍繞了一圈,忽然聽見交談的聲音,是靠近省道的方向。
「我跟妳說過別來找我,為什麼妳就是不聽?」是衛青華嬌嫩清爽的嗓音。
「可是大小姐……這地方怨氣很重,既然我在這裡做實驗,就有保護大小姐安全的責任啊。」
裘伊吃了一驚,接話的那個女人聲調冰冷,不帶一絲情緒,聽在耳裡極度不舒服,但他聽得出來那是白袍女的聲音,可是……為什麼白袍女會稱呼衛青華為大小姐?
他蹲低身子,藏在汽車後方,僅露出一雙眼睛。
衛青華雙手扠腰站在路旁,白袍女則是迎著車燈,表情古怪而不協調。
「我跟朋友出來玩,本來很開心的,一看到妳心情就差了。妳知道我躲妳躲得有多辛苦嗎?」衛青華抱怨道。
「大小姐,萬一妳受了傷,董事長會生氣的。」
「妳真的很愛瞎操心耶,我不是好好的嗎?一塊肉都沒少。不過這次幸好妳救了靜怡,不然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衛青華嘆了口氣。
「那個女孩命大,恰巧讓我碰見了,我知道她是大小姐的朋友,當然要盡力拯救。」白袍女露出僵硬的微笑。
「唉,如果我看不到那些東西該有多好,妳知道硬要故作鎮定,我都快變成雙重人格了。對了,貝菈,我跟妳說喔,不要跟老爸講妳在八里濱遇到我,否則他又要碎碎唸了。」
「好……我知道了。」
「貝菈,那具女屍就交給妳處理,我可不想回程的時候車裡還載著一具臭得要命的屍體。」
白袍女咧開嘴角,陰森一笑:「謹遵吩咐。」
她說完這句話後,被車燈直射的身體竟從四肢開始逐漸消失,先是雙手、雙腳,再來是軀體,最後是蒼白的頭顱。
裘伊瞪大眼睛,雙手因太過驚訝而顫抖,他原本以為,白袍女只是個末梢神經失調的女人,現在他開始疑惑了。
她究竟是人是鬼?
衛青華身後的汽車引擎轟隆作響,開上省道呼嘯而去。
裘伊手臂上爬滿了雞皮疙瘩,心內大叫糟糕,彎著腰想要偷偷離開。
一雙白皙的小腿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擋住去路,裘伊抬頭,乾笑兩聲:「原來妳在這裡,妳突然不見了,我們都很擔心呢。」
衛青華嫣然一笑,伸手拉起裘伊:「真的啊,謝謝你們,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畢竟剛才的景象實在太震撼了,我有點害怕呢。」
「那……我們快點回去吧,別讓千藍他們擔心了。」
裘伊輕輕掙脫她的手,向前走了幾步。
衛青華卻沒有跟上,她看著裘伊,低著頭說:「你都聽見了吧?我跟貝菈的對話?」
裘伊停下腳步:「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聽。」
他本以為隱藏在衛青華身上的祕密就要解開,卻沒想到她長吁一口氣:「幸好是被你聽到,要是被沈千藍聽見了,她那麼喜歡針對我,可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衛青華快步上前,親暱的挽著裘伊的手臂,柔軟的身體緊緊靠著他。
「我有很多難言之隱,很抱歉不能一一向你們說明。裘伊,我們還是朋友吧?」她企求般的眼神望著裘伊,讓他心內一陣慌亂。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在美少女水汪汪的哀求視線下還能硬得起心腸。
就算是習慣在女人堆裡打滾的裘伊也一樣。
「嗯,我們是朋友。」
「太好了,你真是個好人!」衛青華雀躍說道。
「被發好人卡我可高興不起來。」
「但你本來就是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嘛,好像小動物一樣,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欺負一下。」沉沉夜色裡,兩人緩步走回民宿。
裘伊苦笑:「妳肯定是隱藏性的小惡魔性格,這種恐怖的發言竟能說得這麼自然。」
「唉,在學校要裝好學生,在家裡要裝好孩子,超累的。你不曉得這次能跟你們出來玩我有多開心,可惜碰到那些討人厭的事情。」
「吶,青華,妳說能看到怨氣形成的物體,是真的嗎?」裘伊停下腳步,有些欲言又止:「妳真的太叫人難以捉摸了,我都不曉得該相信妳哪一句話才好。」
衛青華微微轉頭,徐徐一嘆:「你真是多疑。好吧,這次就免費大放送,讓你看一下我的真面目。」
「真面目!妳該不會是長了九條尾巴還是戴著人皮面具吧?」
衛青華噗哧一笑:「你卡通片看太多了,仔細看喔。」她伸手在眼睛上一揭,白皙的手掌中立刻多了兩枚鏡片。
原來她戴了兩層隱形眼鏡。
裘伊恍然大悟:「妳又作弄我,藍色的瞳孔也是有色隱形眼鏡嘛!我還以為妳有陰陽眼呢。」
「看你驚慌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了,尤其是夾在我和千藍之間左右為難的樣子,裘伊,對不起啊,嘻嘻。」
衛青華笑得開心極了,開朗清爽的笑容和悅耳的笑聲讓裘伊深深覺得,這才是她真正的樣子。
笑了一陣,衛青華扶著裘伊肩膀站直身子,「好啦,什麼事都跟你說了,不必懷疑我了吧?話說回來,人家說出口的話也不全都是謊言,至少看得到奇怪的東西這件事是真的。」
「嗚哇,能不能別在這時候說真話啊?會嚇死人耶。」裘伊哀號道,手臂雞皮疙瘩又冒個不停。
衛青華嘟著嘴,不悅地說道:「你這人真難伺候,一下要我說真話,一下要我說假話,到底要我怎麼樣?」
「總、總而言之,我們趕快離開這陰森的地方就對了,千藍她們還在等呢。」裘伊快步往民宿方向走去。
衛青華粉嫩的唇突然碰了一下裘伊的耳朵,輕輕的說道:「附帶一提,你化妝後的模樣真好看,我有點喜歡上你了呢。」
「不……不會吧?」裘伊愕然。
「開玩笑的,嘻。」
民宿前方廣場,從海底撈起的女屍已經交由當地的消防隊處理,沈千藍坐在矮凳上舔著老闆請客的冰棒,嘟囔自語:「沒錢賺的生意老娘可不幹。喂,趙品賜,你剛才是不是一直色瞇瞇的偷看靜怡?」
「我……我哪有!」趙品賜堅決否認。
「裘伊怎麼去那麼久還沒回來,該不會被鬼吃了吧?」
「還有鬼啊?在哪裡,媽啊我要去躲起來,實在太恐怖了。」趙品賜神色驚慌,只差沒找個洞鑽了。
靜寂的深夜,只有海潮聲在眾人耳邊迴盪著,遠方傳來裘伊的聲音:「千藍,我找到青華了!」
「哼。」沈千藍的表情比大便還臭,轉過頭去不想理會裘伊。
衛青華興高采烈的說:「哎呀,她又生氣了,我就喜歡你現在這種尷尬無奈的表情,好可愛唷。」
一個是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出口成髒的女孩,而且還是付他薪水的老闆。
一個是神祕古怪,心地姑且應該算是善良,卻非常喜歡作弄他的女孩。
這一趟海濱之旅,註定了裘伊往後左右為難的淒慘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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