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間掛著藍色霓虹燈管,彎曲成Tales字樣的爵
士酒吧,還沒走進店裡,就聽見薩克斯風和小喇叭現場演
奏的磅礡熱烈。


  Yuki向我示意,禮貌性的挽著我的手臂,與我一同步
入店裡。


  「這間店,晚上有很多政商名流和演藝圈的人會來,
因為有高水準的樂團表演,在這裡喝酒也特別有氣氛呢。
」Yuki說。


  未來城琳瑯滿目的時髦店家中,還藏著這麼一間品味
十足的小酒館,而我穿上Yuki借給我的休閒西裝,感覺自
己的層次突然提升了不少。


  我發現這裡和台北東區街頭的夜店不甚相同。在台北
,只要是週末晚上,不論天氣冷熱,街上店裡到處是敢穿
敢秀的辣妹型男,還沒進舞池,就迫不及待的隨著音樂扭
腰擺臀。


  而Tales這間店裡的客群,年齡大都在三十到五十歲
之間,以休閒放鬆為主題,沒有火辣的動感熱舞,只有面
帶微笑,和自己的女伴或工作夥伴舉杯的都市人們。


  Yuki告訴我,東京曾經也有過一段迪斯可熱潮,當年
不論是大學生或者上班族OL,每天晚上迫不及待的就是穿
上超緊身迷你裙,衝進舞廳搖扇熱舞。


  那些女孩,被稱為『茱麗安娜女郎』。


  「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玩過一陣子。」Yuki笑說。


  店裡的音樂讓我聽出了一些端倪,「這是ChetBaker
的歌嗎?」


  「原來你對爵士樂有研究啊。」Yuki喜不勝收的看著
我。


  我聳聳肩:「也不算研究,恰巧聽過這幾個有名的大
師作品罷了。」


  台上的那位外國籍的白人小喇叭手,在燈光的襯托下
,吹奏小喇叭的姿態就像那位偉大的爵士樂手般慵懶閒適
,只不過年紀年輕了二十幾歲。


  Yuki小姐顯然在六本木很吃得開,才走進門就有兩位
男士向她打招呼,看起來都是學經歷皆屬上乘的菁英份子
,左邊的那人穿著英式獵裝,我不懂獵裝的品牌價格水準
,不過那一件肯定貴的嚇人。


  而又邊那位面皮白淨的男子,看起來就像一位高爾夫
球選手,體格壯碩,笑容優雅。


  Yuki向他們介紹:「這位是來自台灣的沈先生,是我
們合作公司的主管。」


  也向我介紹那兩位男士,「左邊這位是本公司全球戰
略部的部長石田先生,右邊這位窪內先生是一位職業運動
選手。」


  「高爾夫嗎?」我問道。


  「你又猜對了。」Yuki笑得燦爛。


  我依序和兩人握手,石田先生非常的友善,告訴我他
半年前才到台灣開過會,當時就深深的愛上了臭豆腐和蚵
仔麵線等小吃。


  喜歡吃臭豆腐的日本人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我在台灣
有時也需要接待日方客人,多數是只要聞到臭豆腐的味道
就皺眉掩鼻快速通過。


  無奈我怎麼解釋,也沒辦法說服他們去一嚐道地的台
灣美味。


  「我可是魂牽夢縈到現在,只可惜臭豆腐不能帶上飛
機。你們台灣人怎麼沒人研發真空包裝的速食臭豆腐呢。



  「臭豆腐需要現煮現炸,還有隨時依照心情搭配的鴨
血或米血糕,做成速食實在是糟蹋了。」


  「下回來台灣,我請你吃個過癮。」我笑說。


  因為臭豆腐的愛好,可能就此交到了一個日本好友也
說不定。


  一個人無論如何虛偽,對於食物的愛好總是會不由自
主的真情流露。


  譬如我就不會因為業務需要或者交際應酬而勉強自己
吃羊肉爐,我總覺得吃羊肉爐會讓我全身長滿蕁麻疹而死



  石田先生和窪內先生與我閒聊幾句後便向其他人打招
呼去了。


  「窪內先生對妳有意思。」我對Yuki說。


  方才我和石田說話的時候,姓窪內的傢伙表面上邊點
著頭邊參與我們的對話,但是那雙眼睛卻老不由自主的飄
往Yuki的身上。


  Yuki淡淡一笑:「事實上我拒絕過他幾次求愛,窪內
總是覺得,憑他運動選手的名氣和財力,就可以簡單的將
女孩騙上床。事實上他可是個花花公子。」


  「無奈妳不是那種女孩。」我笑道。


  「錯了。」


  「我是女人,不再是女孩了。」


  「石田知道這件事嗎?」


  「雖然石田的職稱和我相當,都是部長,但是他在公司
的資歷比我深,可以說他總把我當成一個深具威脅性的對象
吧。」


  「那個面善心惡的人總喜歡在背後捅我一刀,落井下石
可說是他的興趣也不為過。」


  大公司內部的明爭暗鬥,在Yuki嘴裡說的再也稀鬆平常
不過,好似挖洞給人跳是每天必備的熱身運動。


  Yuki向路過的侍者要了兩杯雞尾酒,向我舉杯。


  「Cheers!」


  「祝我們合作順利。」


  在白人爵士樂手緩慢慵懶的歌聲中,我和Yuki將酒一飲
而盡。


  接下來的曲目換成了流行樂,一位身材嬌小,貌似濱崎
步的女歌手上台,並且開放在場的酒客點歌。

 
  接連幾首歌,都是在台灣的電視節目上耳熟能詳的流行
音樂。


  場內的酒客們隨著節奏輕快的音樂搖擺身體,烈酒一杯
一杯的入喉。


  其實我不太能喝酒,幾杯威士忌下肚後已經有些神智不
清,恍惚之間,Yuki的身影從我眼前消失,不知穿插到那個
政商名流的面前去交際應酬了。


  我突然覺得喉間很癢,有點噁心欲嘔的感覺。


  於是我獨自走到屋外的平台,讓晚風吹拂我的臉龐,試
圖趕跑一些醉意。


  「沈先生,喝醉啦?」窪內先生突然出現在我的身旁。


  「還好,只是不能再喝下去,不然恐怕就要失態了。」
我笑說。


  「你很少來這種地方?」


  「台灣應該也有不少這樣的酒吧,事實上我以為台灣人
都很會喝酒。」


  「以前我和台灣的高球選手吃飯,他們的酒量可真驚人
。」窪內望著平台前方的夜景出神


  「可惜我不算是酒量好的那一類人。」


  不知怎麼的,我對眼前這個溫文有禮的男人就是提不起
好感,也許是因為剛才Yuki告訴我那些事情的緣故。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真正的偽君子。


  這點向來都是我非常不擅長的地方。


  「我發現東京有很多烏鴉,而且體型都巨大的嚇人。」
我點了一支煙,突如其來的提起關於烏鴉的話題。


  「那些烏鴉總會啄破放置在路邊的垃圾袋之後從裡頭翻
找食物,或許是東京的生活太過富裕了,所以讓那些掠食者
的體型越來越龐大。」


  「不但龐大,態度還高傲不已。」

  
  「喔?」 


  「就跟自詡身份高尚的人一樣,以為有了社會地位就能
胡作非為,而渾然不覺自己不過只是隻渾身漆黑的烏鴉罷了
。」我說。


  窪內的臉色一寒,伸手揪住我的領子。


  「你在影射什麼?」


  「你做了什麼事心知肚明,我不喜歡和偽君子說話。」


  藉著酒意,我開始胡言亂語,原本不甚流利的日語居然
說的頭頭是道,也許是酒精激發了潛能也說不一定。


  「Yuki和你說了什麼?」窪內脹紅了臉,拼了命的壓低
聲音以免引人注目。


  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他會如此憤怒,依他的臉皮厚度,
碰上這種不痛不癢的譏諷應該只是家常便飯罷了,然而窪內
的反應太過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臉靠近我的耳旁,小聲說了一句話:「你最好離她
遠一點,Yuki不是你碰得起的女人。」


  接著,我的腹部狠狠的吃了他一記重拳。


  他的拳力很重,結實的打在我的胃上,我痛苦的彎下腰



  胃酸混和著晚餐從我嘴裡噴出,流了一地穢物,我擦乾
嘴角,怒視著窪內。


  「別忘了我說過的話。」窪內撂下狠話,轉身離開。


  莫名其妙吃了一拳,讓我怒火中燒,正準備反撲的時候
Yuki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將我扶起。


  「那個混蛋做了什麼?」她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送了我一拳而已,倒是沒做什麼壞事。」我苦笑說著



  離開酒吧之後,為了清洗我身上沾到的穢物,Yuki執意
要我和她回家,我想這應該是再明確不已的暗示,所以我開
始好奇,為什麼她拒絕窪內的求愛,卻對我這個第一天認識
的台灣人如此熱情。


  窪內說,她不是我碰得起的女人。


  所以,Yuki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


  我看著她認真開車的側臉,那完美削尖的下顎和薄唇讓
這女人看起來有種神秘感,她的背後似乎有種種說不完的故
事。


  Yuki的公寓位於代官山,這裡據說是個流行指標的潮流
地,代官山一帶有著許多著名的髮廊和咖啡店,混和著日式
歐風的建築物和極具設計感的住宅區。


  她就住在其中一棟高級出租公寓內,規模豪華的令人咋
舌。



  「我一個人住在這。」為我開門的時候她笑說。


  如果不是一個人住在這裡,還會有帶陌生男子回家的機
會嗎?我想。



  Yuki的家,是一間裝潢時尚,乾淨俐落的單身貴族小套
房,大約十幾坪的大小正適合一個人獨居。


  「你先坐一下,我拿替換的衣服給你。」


  「你這有男人的衣服?我可不穿女人的蕾絲睡衣。」


  Yuki神秘一笑,「有些事情,還是別問太多比較好……
。」


  她拿了一件熨燙整齊的男用睡衣給我,我到浴室洗了澡
之後換上那套不知道原本屬於誰的睡衣。


  這件睡衣的褲子長度有些不合尺寸,穿上之後,露出了
一大段腳踝。


  我摸著腹部的淤青,輕輕的揉著,有時候我蠻喜歡這種
又麻又癢的疼痛感。


  小時候頑皮撞傷的時候,大人們總說瘀血要揉才會散,
而我聽話照作的結果是更加痛不欲生。


  但是那樣疼痛之中隱藏的些微快感,卻讓我忘不了這種
感覺。


  Yuki纖長的手指按上了我的腹部,「真對不起。」她說



  「不是妳的錯,為什麼要代替那個混蛋道歉?」我疑惑
著。


  按壓的刺痛使我皺起了眉,有點像做愛時,高潮寸前即
將失神的衝擊。


  「窪內曾經污辱過我。」和Yuki接吻的時候她說了這句
話。


  我只是順著Yuki的挑弄,和她唇貼著唇,甚至還感受不
到唾液的濕潤。



  「剛到東京的時候,那傢伙曾經對我展開熱烈的追求。



  「那時候我在模特兒經紀公司打工,當車展的賽車女郎
。」Yuki說。


  我的手不安份的在她的乳房上游移,而Yuki沒有抗拒,
只是閉著眼睛繼續說著她的故事。


  「他一見到我就驚為天人般的,又是鮮花又是名錶的送
我。那時候我年紀還小,真的不懂事。」


  「所以被他得逞了嗎?」


  「沒有,我不喜歡他的長相,在最後我還是拒絕了他。



  Yuki自行脫去身上的薄紗睡衣,正面赤裸的面對著我。


  她的裸體,和我想像中的一樣,雪白光滑而雙乳尖挺,
腹部平坦沒有一絲贅肉。


  但是,左乳下方卻有一塊粉紅色的疤,看起來像是燒傷
的痕跡。


  「後來呢?」


  「他強暴了我。」


  我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令人醉意全消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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