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似乎沒有聽到我說的話,領著我走進了地下室,
才踏進這個空間,我就感覺到飄著粉香的熱氣撲面而來。


  階梯一直向下延伸,這間PUB 的設計者將空間設計成
為挑高開放的巨大廣場,正對樓梯的那一面牆以巨大的螢
幕播放著街頭熱舞的影片。


  小路的朋友,也是邀我們前來的那位DJ阿克,站在特
別為他搭建高達三公尺的舞台上努力帶動著氣氛。


  「你不去跟他打個招呼?」我回頭問小路。


  「別了吧,現在連你說話我都聽不清楚,更別提要讓
他注意到我了。」小路苦笑著大聲說。


  「他幫我們留了包廂,我們到包廂去喝酒,想跳舞的
話再進舞池吧。」他晃了晃手中的票券,看場的辣妹服務
生端著水杯和毛巾帶領我們進入包廂,我和左思還沒坐下
,小路已經勾著那名服務生的肩開始搭訕。


  左思的眼神頗為不屑:「你朋友是怎麼回事,這麼缺
女人啊?」


  「我想他只是美女在眼前,不搭訕會死掉,為了避免
慘劇發生,勉為其難的只好去搭訕一下。」我拿出我的煙
擺在桌上,舒適的靠上柔軟的沙發稍微伸展了身體。


  沒想到左思竟然從手提包裡拿出一盒黑惡魔香菸,自
己叼著點上了。


  「妳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我嚇了一跳。


  「三天前。」


  性感的薄唇中吐出一口帶著甜香的白煙,她魅惑的說
著。


  「所以我應該勸妳,能不抽煙最好不要抽嗎?」


  「還輪不到你來說,嘻。」左思瞟了我一眼,那姿態
不像剛開始抽煙的人,看起來就像早已慣於煙霧吞吐的漂
亮女模,以性感的姿勢抽著煙。


  「怎麼樣?我先叫一瓶Vodka ,大家調著喝吧,待會
我還有朋友會來。」小路似乎要到了電話,樂不思蜀的坐
到我的身旁。


  「約了幾點?」


  「三點……幹你怎麼知道我約到她了。」小路驚訝不
已,臉部的肌肉假性的扭曲。


  「因為你爽的咧,不都寫在臉上了嗎?」左思掩嘴笑
著。


  我和左思同時哈哈大笑,頓時讓小路有種四面楚歌的
感覺,在這種時候,他的臉皮倒是薄得不可思議。


  「少囉唆,喝酒啦。」


  左思和我乾杯,將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五十的烈酒一
飲而盡,我痛快的哈著氣。


  「妳現在還在繼續業餘記者的工作嗎?」我藉著問問
題,將頭湊到了她的耳旁,假裝不小心的以嘴唇輕觸著左
思的右耳邊緣。


  「我啊……虞中我跟你說……我跟那個人分手了。」
我知道左思不擅喝酒,在這之前,她和我一樣是個從不涉
足夜店的人。


  所以一杯烈酒,就足以將她的意識擊倒。


  雖然左思突如其來的說了那件事,但我並不意外,因
為這對我來說是個再好也不過的消息。


  「他真的有夠賤,騙我說已經跟他老婆離婚了,卻不
肯娶我。」


  「哪,你說。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口蜜腹劍啊?」
左思轉過頭來用力咬了我的耳朵,那感覺麻癢不已,一點
兒也不痛。


  「嗯……越來越誇張了,我看我去隔壁包廂敬酒PLAY
 ONE好了,免得待會看到活春宮,又沒帶攝影機,幹你爸
爸咧!」完全被我倆冷落在一旁的小路嘴裡瑣唸著,無奈
他的朋友還沒到,左思又不給他好顏色看,整個人悶的可
以。


  「你真的很婆媽耶,又沒人叫你不要看。」左思向他
吐舌頭做鬼臉,我看見小路哭喪著臉,像隻鬥敗的公雞。


  他頹然的拿著自己的酒杯離開座位,到舞池裡打游擊
去了。


  我忍不住擊掌叫好,左思的反應真是一絕,小路從沒
遇過這種女生,今夜或許在他泡妞史上寫下了最大挫敗的
一頁。


  「我們也去跳舞,走嘛。」左思連續灌了三杯酒,雖
然我刻意為她多加了一些冰塊,但是對她來說這些酒精的
份量已經足夠重擊腦漿,讓她的意識陷入渾沌。


  舞池裡的空氣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烘熱感,熱情扭
動身體的人們將冷空氣推昇,吸進熱燙的體內再度吐出,
二氧化碳的含量似乎過多了些。


  我不會跳舞,不過像隻即死的蠑螈般抽搐還辦的到,
我聽見台上的阿克透過麥克風,大喊了一聲:「Here we
go!」數以百計的舞客們就像被高壓電流擊中一般,紛紛
高舉雙手尖叫狂喊,震耳欲聾的瘋狂尖叫。


  他拿出了自豪的混音功力,將數首節奏明快的舞曲融
合在一起,男孩女孩們躍動著濕漉漉的身體,失心瘋似的
跳舞,我楞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你不跳舞嗎?」左思大聲的吼叫著。


  「跳啊……當然跳。」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並且開
始隨著音樂節拍擺動肢體。


  那模樣肯定僵硬至極,左思臉上的表情由不可置信轉
化成爆笑的表情僅僅花了不到五秒鐘。


  我脹紅著臉,正想當作沒看到,天生肢體的不協調不
是我的錯,可能是我爸的錯。


  我想起老爸當年曾經向年輕的我炫耀,他是如何在迪
斯可舞廳技壓群雄,才將老媽追到手。


  事實上我看著老媽想,應該不用技壓群雄也追的到手
吧。


  總而言之,我沒有遺傳到老爸的跳舞天分,連一點點
也沒有,導致現在只能像隻快要渴死的蠑螈,一擺一擺的
扭著。

 

  左思笑彎了腰,但隨即站起,慢慢的貼近我的身子。


  「那你別動,我們來跳點不一樣的。」長長的睫毛不
時眨動著,我發現左思眼裡的粉紅色調已經漸漸的消退,
而褐色漸生,那是她原來的瞳色。


  在室內投射燈大放紅光的那一刻,音樂停滯。


  從小克唱片轉盤下洗出的另一條曲子,鼓音節奏緩慢
,薩克斯風吹奏的聲音聽起來像女孩的呻吟,悠長低沈。


  左思渾身散發著熱氣,貼著我的身體滑動,不時以性
感的媚眼瞟著我,那感覺像是在說:「今晚我要你吃了我
。」


  我能感覺左思身上的汗水沾上我的肌膚,濕淋黏膩的
觸感。


  我終於瞭解,為什麼Death Zone裡的人們會那樣瘋狂
,因為沒有人能夠抵抗極度情慾的誘惑,喉嚨裡燒起了一
團火烤乾了血液,使人無法思考。


  我伸出雙手,強硬的摟住左思的腰,眼神不閃不避的
看著她的褐色瞳孔。


  我忘了那一吻,究竟吻了多久。


  吻到音樂停止嗎?或是嘴唇乾裂腫脹的那一刻?


  我和左思搖搖晃晃的離開地下室,酒精衝腦的作祟下
,我們沿路嬉鬧玩笑,直到上了計程車的那一刻,我還離
不開她柔軟的嘴唇。


  我忘了小路還在舞廳裡,也忘了他和我約定好一起去
泡妞的約定,我摟著左思,整顆心都被她的份量佔據。


  計程車司機咳了一聲:「兩位……要去哪裡?」


  左思的眼裡盈著笑意:「哪,你說我們接下來該去哪
裡?」


  「我不知道,隨便!」酒精使我的意識亢奮,卻無法
思考,從我的嘴裡說出的或許是無意識的胡言亂語。


  我闔上眼睛,在天旋地轉的感覺中努力維持著自己的
意識。


  計程車在十數分鐘後停車,我睜開眼,卻認不出當下
的位置。


  左思用力的把我推下車,我只能靠在一旁的電線桿上
,昏昏沈沈的搖頭晃腦。


  她引領著我走過一條條的小巷子,我不知道台北還有
這樣幽暗的角落,那像是白天的日光照不著,永恆陰冷的
黑色方塊,只在入了夜的時候當路燈點亮,才會有稀微的
光芒。

 

  彷彿暗弄裡隨時都會發生殺人慘案似的,縱然現在時
令正當仲夏,這空間裡的陰冷還是讓人牙關打顫。


  「這兒是哪裡?」我忍不住問左思。


  「我租的暗房。」左思臉上掛著神秘的微笑。


  我們進了一間簡單的小公寓,左思帶著我直接往三樓
走,她拿出鑰匙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雅致的小套房

  
  所有的家具都是粉色系基調,淡黃色的牆面讓室內的
燈光顯的柔和許多。


  看起來有點老舊的電視旁擺了一個粉紅色的冰箱,左
思笑說那是拼了命從網路拍賣標到的,德國製的單人小冰
箱。


  「這是妳家吧。」我楞了一會,臉上浮現無法控制的
傻笑。


  「暗房在裡面啊。」左思笑著。


  「要參觀一下嗎?」


  「都好。」我拿了左思遞給我的礦泉水,大口大口的
喝著。


  冰涼的清水下肚,使我稍微清醒了些。


  本來作為儲藏室使用的小房間,讓左思給改造成了沖
洗照片專用的暗房。


  我曾經問過她,為什麼數位相機如此發達,她還是堅
持使用傳統單眼相機呢?


  左思給了我一個有趣的答案,因為她喜歡溴化銀的味
道。


  暗房同樣浸在紅色的燈光裡,我確信那不是從我瞳孔
中看出的色調,幾分鐘前,我已經確認我的瞳孔恢復了原
來的瞳色。


  這也是第一次,在我還有意識的時候『他』悄然離去
,將身體還給了我自己。


  左思迅速的關上門,吐著舌頭笑說:「我還有些照片
在晾著,曝光了可不好。」


  她一關上門,我和她就沐浴在紅色的光源裡,臉是紅
的,身體是紅的。


  就連瞳孔,看上去也是紅的。


  左思坐在沖洗台上,而我兩手撐在她大腿的兩側外緣
,鼻尖輕觸著她的臉,意猶未盡的持續吻著。


  今晚的她,給我一種性感而撩人的感覺,和平常大辣
辣的印象不同,我確信在她的身體裡如今存在著一個百分
之百的女人靈魂。


  那應該是柔軟且具包容的母性特質,不僅只擁抱了我
的身體,也擁抱了我的心。


  我將左思的背心輕輕拉起,用門牙的下緣噬咬著,像
齧齒類小動物磨牙般的動作,左思癢的笑了出來。


  「虞中,為什麼你變了這麼多?」她在我的耳邊吹氣
,兩隻手臂摟著我的頸。


  「那裡變了這麼多?」我問。


  「我覺得,你更溫柔了,更懂女人了。」左思仰著精
巧的下巴,忍不住叫出聲來。


  我的手指順著她的腰線滑動,暗房裡節節升高的溫度
使得她那看起來略顯粉紅的肌膚滲出汗水,我低頭嚐了那
微帶點鹹的味道。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不斷的挑逗著她的慾火,在
彼此能夠以身體溝通的時候,多說些什麼也只是無謂的舉
動。


  沐浴在暗紅色調裡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精緻,像一碰
就壞的陶瓷人偶般地令人愛不釋手。


  我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發現了孤寂的夢境,那是她和前
一個男人留下的悲傷回憶。


  我和她身上的衣物凌亂的丟在一旁,這是第二次,或
第三次我們赤身裸體的相擁。


  在午夜的清冷色調中,我們在悶熱的暗房裡品味彼此
的靈魂。


  左思緊閉著眼,細長的雙腿夾緊我的腰,讓我深陷其
中而感受到撞擊帶來的快意。


  「他一定對妳不好……。」我呼出嘴裡的熱氣,愛憐
的摸著她的長髮。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好不好?」左思的眼角泛出
些微的淚光,我知道那是淒苦和歡愉反覆交纏所迸發的激
烈反差,而使她的情緒決堤。


  我有些吃味,因為那個男人在她的心裡所佔的份量遠
遠大過於我,就算已經訣別,被取走的那一塊卻還是佔著
某種陰影,沒有我停駐的空間。


  我甚至不曉得,明天醒來之後,我還能不能見到今晚
的她,這樣嬌怯可憐的她。


  滾燙的熱流從我的心臟衝出,流向了最需要血液補充
的那地方,左思狂野的扭著腰身,汗水濕了長髮而沾黏在
我的胸口我的眼皮我的舌頭上。


  從她的髮梢,我嚐到了她的味道,她現在抽抽噎噎的
想哭,因為終於被人需要被人擁抱被人疼惜。


  我捧著滿腔的情感讓唇移上了她的粉頸,汗水的酸味
和化妝品的味道混合成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嗅覺官感,我輕
咬她的皮膚,想用尖利的犬齒注入我的血液。


  快感異峰突起的升起,左思的乳房上沾滿了不知是汗
水還是淚滴的液體,那味道嚐起來都一樣,或許從她的體
內泛起的,那樣絕美而淒苦的感覺使汗水也化了淚吧。


  我在高潮後陷入萎蘼,那是酒精的副作用,劇烈的頭
疼使我站不起身,坐倒在暗房的角落。


  左思趴在我的腰間,腿上,像一尊完美的大理石臥像


  我終於能夠感覺到她的意識,這女孩,她。


  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愛情。


  而她也渴求著,就像每一個女孩都渴求著的,她需要
一個能夠擁抱她的男人,無論是身體,或是心靈。


  我覺得即將窒息,暗房裡的空氣就像埃佛勒斯峰頂端
那樣稀薄。


  我和她,在失去意識後。


  依然緊緊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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