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情,無疑是我人生中過於震撼的幾件事之一。


  在海產店同伴的喧鬧之中,我根本無心飲酒作樂,腦
子裡不斷的回想起Yuki曾經和我說過的那些話。


  我藉故離開了人滿為患的海產店,在那裡我根本無法
靜下心來思考。


  新聞報導中,Yuki被敘述成了一個獨居的單身女子,
除了身份是那間大公司的高階主管外,其餘一切背景都被
略過不提。


  至少我所知道的那些事,沒有被報導出來。


  『警方表示,目前正在解剖受害者的屍體,讓檢察官
和法醫進行相驗。』


  Yuki那冰冷的軀體現在或許正躺在太平間裡,等待那
些油光滿臉的肥豬們對她上下其手。


  只要想起那些人解剖Yuki的過程中臉上可能會出現的
淫穢笑容,我就覺得異常的噁心。她是一個擁有模特兒般
身材的女人,就算現在已經是具死屍,那些法醫和警察們
見到冷冰僵硬的裸體時難不會勃起嗎?


  我一面抑制著噁心想吐的感覺,搭了計程車回家。


  新聞裡並沒有提到Yuki曾經在台灣念大學的過去,依
照常理判斷,死者與台灣頗有淵源,酷愛炒作的新聞媒體
不可能略過這點不提。


  然而這件事情疑雲重重,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發現問
題所在。


  第一,Yuki說她的父親因為欠下鉅額賭債而拋下兩個
女兒遠走高飛,她為了生存下去,只好帶著妹妹前往東京

  那麼她又是在什麼時候有足夠的金錢能力遠渡重洋來
到台灣完成大學學業呢?


  第二,死者生前交往複雜,除了供應她高級住宅以供
居住的窪內外,可能還有不少和Yuki有金錢上往來的富豪
或仕紳。那麼兇手可能是其中的一人或者一夥人?

 

  第三,新聞報導中全然沒有提到Miki的事,我甚至開
始疑惑,Miki是她妹妹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Yuki的死雖然與我無關,但是這件兇殺案之中所隱藏
的謎團實在太多,使我不禁好奇了起來。


  我坐在沒有燈光的房間裡,唯一可供照明的只有液晶
螢幕面板發出的強光,我飛快的敲擊著鍵盤,在網路上搜
索鈴木由紀的資料。


  Google搜尋跑出了將近九萬筆的資料,實在是讓我頭
昏眼花,鈴木這個姓氏是日本的第二大姓,而由紀又是個
菜市場名,就和台灣的『家慧』之類的名字差不多,在百
貨公司叫一聲家慧,大約會有三個人同時回頭那樣的常見


  幾分鐘後,我在日本的雅虎首頁新聞發現了一篇報導
,裡頭寫著關於這樁兇殺案的相關報導。


  『死者被發現的時候,全身赤裸倒臥在浴缸內,喉部
有一道明顯的裂口,是以利器劃開,除此之外無明顯外傷
,法醫研判這就是死亡的主因。』


  其中一段文字的內容大約是這麼說的,我覺得啼笑皆
非,任憑一個如何沒有醫學常識的人,也能看出那道傷口
就是致死的主因。


  我無法想像兇手的殘忍,居然如此狠毒的割開Yuki的
喉嚨,那兇手臉上淡漠的冷笑彷彿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究竟是怎樣的仇恨會讓Yuki遭逢如此恐怖的殘殺,我
感到不寒而慄,畢竟這個女人曾經和我做過愛,現在卻變
成一具不會說話的死屍。


  我在桃園某間大學的網頁上找到了一個名為鈴木由紀
的交換學生,民國86-89年間,曾在那間學校就讀中文系。


  是同一個人嗎?


  我揉了揉疲累不堪的眼睛,靠著椅背點起煙,心想著
也許到了日本之後找Miki問個清楚會比較快,至少我想知
道兇手究竟是誰。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狂野的震動,喀喀喀喀的敲擊著
木質桌面,把正抽煙出神的我嚇了一跳。


  我拿起電話,是大學時代的同窗『左思』打來的。


  「喂,虞中。」


  「怎樣?有何貴事,老實說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


  蔣左思是自由攝影記者,平常跑些小道消息和商業攝
影,我曾經和她說過在日本的這段豔遇過程。


  本來的用意只是炫耀我的女人緣好,卻沒想到在幾個
月之後發生了這件事。


  豔遇使我變成了兇殺案當事人,左思那傢伙肯定是想
從我口中問到什麼精彩的爆料。


  「小子,我告訴你,現在我也是一頭霧水,沒什麼好
料的可以跟妳講。」我惡狠狠的告訴她。


  「別這樣嘛,我只是想知道你還有沒有那時候沒告訴
我的事情。唉呀,好奇而已嘛。」


  這個女人的個性有時候令我非常厭煩,從學生時代開
始,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通常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


  其中包括我的感情。


  事實上她是我過去生命裡的其中一個女人。


  只是當她覺得厭煩了,她便瀟灑的走了,提著相機飛
到國外去,無消無息的失蹤。


  到了我差不多要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之時,她又突然出
現在我的面前,給了我一台她淘汰的數位單眼相機,並且
說這是對我的補償。


  雖然覺得人格被侮辱了,我還是收下了她的相機。


  也就是我隨身帶著的那台機器。


  「好吧,其實有個男人我覺得很可疑,之前我也見過
他。」我故意說的神秘兮兮。


  「哇喔,酷!是誰?」左思在電話那端歡呼一聲。


  「是個叫做窪內的男人,據說是個職業高爾夫球選手
,他曾經污辱過Yuki的身體,而Yuki利用這段過去拼命的
向他敲竹槓。」


  左思沈吟了一會,「的確有構成兇殺的理由,柯南裡
面不都這樣演的嗎。」


  「但是通常推理小說裡,讀者認為最可能是兇手的那
人,偏偏就不是。嘿!」我笑了一下。


  「媽的,這又不是推理小說,搞得這麼複雜幹嘛。」
左思罵了聲幹,這女人粗魯的程度絕對超乎想像。


  「你真的以為你是柯南啊?」


  「Yuki的身上還有很多未解的謎,其實我後天要去一
趟日本,可能順道找她的妹妹問個清楚。」我告訴左思我
即將前往日本。


  她沈默片刻,突然說了:「我跟你一起去,我對這件
事情非常有興趣。」


  「可以說不要嗎?」我苦笑。


  「幹,不行。我說了算。」左思的霸道,最瞭解的人
應該就是我了吧。


  就算我執意說不,她也會調查出我所搭乘的班機和住
宿飯店,像個跟屁蟲般的死盯著我不放。


  那種感覺其實很不好受,既然她想跟,那就讓她跟吧


  左思約我明天下班後見面,目的是要商討到日本後的
詳細行程,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想見到她,但是既然答應了
讓她跟,那麼也就無所謂了。


  讀大學的時候,左思是個沒什麼人緣的女孩,除了沒
有男人緣之外,女人緣更差。


  她總是將身上所有的資金投資在攝影設備上頭,一年
四季都頂著厚重的頭髮,臉上戴著不合時宜大眼鏡,那鏡
片簡直就像被砂紙磨過而呈現出霧面的效果。

 
  左思的服裝只有大號的襯衫,和一件老舊的牛仔褲。


  除了我之外,大學裡可能沒人見過她的裸體。


  那也是令我不忍回想的恐怖記憶,大學時代的左思很
胖,加上個子高,看起來就是一個龐然巨獸。


  用學生的話說,她就是隻大恐龍。


  是那種見了網友會把對方嚇殘的類型。


  至於為什麼我會和她曾經有過一段情,那是因為我也
是個交不到女友的糟糕傢伙,兩個沒人要的,莫名其妙碰
在一起,相互舔舐傷口的結果。


  左思從歐洲回台灣後,我和她曾經見過一面,她瘦了
很多,只不過那頗有藝術家氣息的邋遢樣卻是變本加厲的
糟糕。


  我問她為什麼瘦成這副德行,她笑笑的告訴我:「因
為我沒錢吃飯。」


  好吧,我完全的被這個女人打敗。


  和她約好時間地點之後,我打開房間的燈,讓白光灑
滿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


  我的眼睛因為接受了液晶螢幕發出過多的強光刺激而
感到酸痛不已。


  「如果左思和我一起去,那麼我應該不用帶相機了吧
。」我心想。


  我喝著不夠冰的啤酒,此刻已經是凌晨一點多,隔壁
房間的情侶正在床上大戰,絲毫不顧忌這出租套房的牆板
只有五公分厚,淫聲浪語叫的瘋狂。


  我揮掌在牆上猛拍,嘴裡操了五湖四海各地的髒話試
圖抑止他們繼續干擾我的思考。


  只不過可能是因為我每天都這麼拍,久而久之他們也
就不放在心上,我罵的越大聲,隔壁那女人的哀嚎也就更
劇烈。


  我只能拉起棉被蒙著頭,努力抗拒著下體的勃張。


  隔壁的女人長的不錯,有時倒垃圾碰到了還會跟我點
頭微笑,缺點就是性慾強了點,讓我每晚都不得安寧。


  『幹他媽的!』我嘴裡咒罵著,漸漸昏昏沈沈的進入
夢鄉。


  隔天,我下班後依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東區,走出捷
運敦化站的出口後,我四處張望著左思告訴我的那間星巴
克咖啡在哪裡。


  我和東區不很熟,也不喜歡逛街,因此對近年來的台
北時尚潮流地非常缺乏研究,我甚至只知道這裡有間加州
,而不知道星巴克就在加州健身房的旁邊。


  加州健身房的前面擠了很多人不知道在幹什麼,因為
人潮的擁擠使我找不著左思的身影。


  我一邊碎唸著髒話一邊繞著這個出口轉圈,左思那傢
伙一定是擺明了要我等她,天底下只有她的時間是時間,
其他人的都不是。


  那出口的附近站著一個低頭沈思的女人,穿著有些類
似普普風的黑白色拼貼洋裝,渾身散發出一股銳利的氣息


  我下意識的拿起相機,但那女人隨即發現了我的動作
,抬頭看我。


  女人的一雙媚眼裡傳達出來的訊息卻是:「敢拍我,
就有得你好看。」


  我立即放下相機,別過頭去裝作沒這回事。心想著,
這女人太犀利了。


  有個穿西裝的男人走到她的面前和她打招呼,那女人
笑得很甜,我沒看清楚那男人的相貌,只看見他穿著時髦
的黑色窄版西裝。


  「虞中!這裡啦。」就算加州健身房的門口如何吵雜
,我還是清楚聽到左思的怒吼聲。


  她在人潮的另一端向我招手。

 

  「哎呀我忘了跟你講,我是要約後面那間毒茶啦。」


  左思看著有些目瞪口呆的我,「你幹嘛,中邪喔?」


  我確實有些中邪的感覺,眼前的左思,根本就不是我
印象中那個邋遢的女孩,雖然她還是穿著牛仔褲,卻換成
了合身的深藍色小喇叭褲。


  左思身材本來就高,瘦下來之後可謂高挑,而從來不
理頭髮造型的她,居然剪了一個清爽的直髮造型,漆黑的
頭髮就像黑色絲絨布帛那樣閃閃發亮。


  左思的臉上還上了淡妝。


  「我看妳才中邪吧?」我吞了吞口水。


  「好看吧,哈哈哈。」她得意的大笑。


  「其實之前有個人跟我說,換個造型之後我的工作就
可以更加順手,沒想到還真有效。」


  「你怎麼還是這麼矬啊?」在我面前的左思上身穿著
碎花小洋裝,笑起來的感覺比之剛剛那位漂亮的女人簡直
差不了多少。


  被左思笑我矬,讓我很想現在就去死。


  然而,現在的她,的確有資格這麼說。


  「我的機票已經訂好了,飯店的話就跟你一起到東京
之後再看看你住那間有沒有空房吧。」


  左思昨天和我講完電話之後,手腳俐落的上網訂了機
票,幸好現在不是旺季,所以機票隨手可得。


  「蔣左思,妳真的要跟我去喔?」我再次確認她的想
法。


  「就是啊!機票都訂好了,哇靠,感覺像去冒險一樣
,超酷的。」


  左思講話聲音嘹亮,動作粗野,實在不適合她現在的
造型和打扮,我發現店裡有些男人以誇張的眼神看著我們


  「你們看不膩啊,靠!」左思怒視那些無聊男子,像
機關槍一樣的開罵。


  我真想找個洞躲起來。

 

  丟臉斃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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