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來了,如果妳在這裡的話,請給我一個回應。」袁俊良朗聲說道。
裘伊緊捏著口袋裡的氣泡紙,天台上頭一片死寂,突然襲來的夜風把地上的塑膠布吹得啪啪作響。
炎熱的夏夜,他卻感到那陣風帶著寒意,就像冷氣出風口送出的微風,冰涼得不合時宜。裘伊發現,那無端刮起的旋風繞著他們兩人吹,不斷的移動方向,勢道雖然微小,卻不曾削弱。
袁俊良也發現異狀,額頭上沁出冷汗,他經驗老到,一看就知道這是不正常的騷靈現象。
所謂正常的騷靈現象,就是由鬼魂引起的超自然反應,諸如廚房裡的水杯亂飛,門窗不停開闔,燈泡閃爍等等。
「她的怨氣很重,非常非常的重。」袁俊良低聲說著,反倒害裘伊心中的恐懼加速發酵。
「妳在水塔裡對吧?我要過去找妳了,請妳別生氣,我們是來幫助妳的。」
裘伊粗喘著氣,一不小心用力過度,捏破了手中的氣泡紙。
啵──
周圍的風勢在輕響的瞬間暴增數倍,一支空心鋼管猛的朝兩人方向砸了過來。
「小心!」袁俊良第一時間撲倒裘伊,避過了鋼管的襲擊,旋風吹起廢棄的紅色塑膠布,浮在半空中,逐漸扭曲變形。
裘伊瞪大眼睛,那模樣看起來就像有個人套在塑膠布底下似的,無機的塑膠布在不明力量的催使下,化為張牙舞爪的惡魔。
「妳別激動,我們是來幫妳的啊!」
旋風中爆出一道極端淒厲的慘叫聲:「不要騙我──」
如果李佳如的託夢不算在內的話,這是裘伊第一次聽見那種彷彿來自異次元的尖嘯。他深刻明白,剛才聽見的絕對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哀怨的哭聲中蘊含了難言的悲憤。那個女孩子,她被遺忘在這裡,沒有人為她收屍,沒有人為她哭泣。
置放在地上的雜物如同砲彈般砸向兩人,袁俊良護著裘伊,背部遭到鐵管重擊,痛得他悶哼一聲。
裘伊心亂如麻,不想辦法平息這場騷動的話,事件永遠沒有辦法解決。
但是,通往水塔的路被迴旋飛舞的鐵管和雜物封閉,若是強行突破,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袁俊良心頭火起,鐵鎚用力往水塔方向擲了過去,怒道:「妳鬧夠了沒有!我們都知道妳很害怕、很傷心,但妳不把心敞開,把防備心放下的話,我們要怎麼幫妳啊!」
紅色的人形停滯片刻,飄浮於空中的鐵管紛紛落地,一時鏗鏘不絕於耳。
「很好,就是這樣……不要害怕,我不會害妳的。」袁俊良鬆了口氣,緩緩往前走了幾步。
「你騙人──」
再度聽見震耳欲聾的尖嘯聲時,裘伊的心臟鼓脹欲裂,紅色人形猛的探出右手,袁俊良閃避不及,被一把掐中頸子,他被舉在空中,漲紅了臉,痛苦的胡亂揮動手腳。
「警察先生!」裘伊大叫。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對方很明顯的是想殺了袁俊良,若是他救不了袁俊良,下一個死的人……就輪到他了。
袁俊良掙扎反抗,一腳踢中紅色人形,但裡頭卻是空空如也,因為那原本就只是一塊塑膠布。
「裘伊……快點。」袁俊良勉強轉頭,因腦部缺氧而雙眼上吊,模樣十分嚇人。
「快點去……水塔裡面找……她的屍體。」
「可、可是,我該做什麼才好?」裘伊急得快哭出來,不斷跺腳。
「做什麼都好,動腦想想……不然……你就得……替我收屍了。」
袁俊良的情況極度危急,裘伊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可以猶豫,他一咬牙,奮力跑向水塔,七手八腳的爬到上頭從開口往下一探。
廢棄水塔的底部果然有一具皺巴巴的乾枯女屍,她曲膝而坐,右手癱在一旁,身上還穿著學校的制服。
裘伊摀著嘴,強忍住嘔吐的衝動,笨手笨腳的爬到底部。
他隱約能夠看見制服上繡的學號和姓名。
「周……雅……筑?」裘伊逐字唸出,想起了那個女孩的姿態與形貌。
真的是她,曾經委託裘伊化妝的三年級學姊,周雅筑。
剎那間,阿木和鍾義文的談話,那晚在二樓看見的鬼影,舊校舍裡怨魂抓交替的傳說都串在一起。
原來,學姊才是所有詛咒的源頭。
裘伊在周雅筑的屍身旁拾起一張染血的紙片,上頭的字跡已經因為日晒雨林而顯得模糊不清。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那一張毀損嚴重的遺書上,只有兩個人的名字能夠清楚辨認出來。
鍾義文和莊嘉木。
裘伊想到纏繞於學姊身上的悲慘命運,不由得痛哭失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妳會這麼痛苦。」
這位學姊,也是仰慕鍾義文的其中一人,她央求裘伊為她化妝,想要改變自己,好擄獲意中人的心。
她擁有豐滿的胸部和細長的美腿,身材本就出眾傲人,只是因為五官不夠漂亮,讓她極度缺乏自信,平時都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
接受裘伊改造後的學姊簡直判若兩人,她大膽穿上不敢嘗試的迷你裙,戴上隱形眼鏡,搖身一變成為路上男人都會忍不住投以注目禮的性感尤物。
但是,這樣的學姊卻引起阿木的邪念,她在河畔公園向鍾義文告白,在阿木的促使之下,鍾義文把學姊騙到偏僻的場所,與阿木一起汙辱得逞。
阿木甚至拍下學姊的裸照,威脅她不能說出去。
從那天開始,學姊三番兩次被阿木強暴汙辱,她的精神接近崩潰邊緣,早已了無生意。
後來,學姊的身影從學校裡消失了。
平常與她一起放學的好友信誓旦旦的說,那天她確實回家了。
她的家人告訴警察,雅筑回家之後就關在房間裡,精神看起來很差,心情也不是很好。
隔天早上周雅筑的母親敲門想叫她起床,卻發現房裡空無一人。
找遍了她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毫無所獲,四十八小時後,警方把周雅筑列為失蹤人口,並不排除遭賣淫集團綁架控制的可能性。
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的她,趁著夜深人靜悄悄來到舊校舍,躲在破舊的水塔底下,仰望著淒美的彎月。
她知道,只有一死,才能擺脫阿木的糾纏,才能從夜夜的惡夢中解放。
所以她回到學校裡,在當初遭那兩個惡魔欺凌的地方,用鋒利的美工刀切斷了手腕上的血管,當刀片刺進血管時,她並不感到疼痛,因為她心裡的傷比手腕上血流汩汩的破口要痛得多。
就這麼維持同一個姿勢,靜靜的坐著,血流停止了,就再度割破。
她不是離家出走,而是選擇躲在沒有人會發現的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一道怵目驚心的傷痕越擴越寬,整支手腕幾乎被她割斷,只剩下幾條殘弱的肌腱連接著。
裘伊哭得難以自己,他伸出雙手,溫柔的撫著周雅筑猶如木乃伊般乾枯的臉頰。
縱使眼珠子已經被蟲子啃食殆盡,只留下兩個深黑色的窟窿,縱使她的手臂只剩下一層皮肉包覆,縱使她的秀髮已經脫落大半。
裘伊緩緩拿出粉撲和眉筆,對周雅筑說道:「學姊,如果當初我堅持不幫妳化妝就好了。警察先生是無辜的,請妳不要傷害他。」
隨著粉撲擦過,粉底在一束月光中化為細微粉末,像無數的三稜鏡反射著銀色的光芒。
裘伊在沒有眼球的眼眶上緣,替周雅筑畫上已經脫落的眉毛。
他將溫柔的心化為魔幻般的化妝技巧,在這難以形容的詭異場所裡展開一場驚悚卻冶豔的華麗演出。
狂暴的風變得既輕且柔,就連在外頭的袁俊良都感覺的到,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意念正在逐漸改變。
裘伊的手在周雅筑臉上輕輕一蓋,讓她安然闔上眼皮,他運使著巧奪天工的美妝技巧,讓樹皮般枯槁的臉部肌膚逐漸豐潤,乾澀的嘴唇重現光澤。
眉筆在裘伊的指尖快速輪轉,這是他的招牌動作,每當化妝過程即將告一段落時,裘伊總會不自覺的轉起眉筆。
乾枯女屍的面容不再驚悚可怕,裘伊幫她回復原來的面貌,眼皮輕輕蓋上,就像睡著似的。
「學姊,妳和以前一樣漂亮了,請妳好好安息,我們一定會為妳伸冤報仇,將那兩個人渣繩之以法。」裘伊溫柔的望著好似安睡中的周雅筑,輕聲說道。
裘伊魔法般神奇的妝容技巧和他柔軟溫厚的心,讓棲息於舊校舍裡的冤魂感受到他的誠意。
周雅筑的屍身產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柔和的月色照射著那張妝容過後的安詳臉龐,半透明的靈體從屍身內緩慢浮出,那女孩對裘伊靦腆的笑了。
「學姊,請妳在那邊也要過得很好。」裘伊說道。
周雅筑微微點頭,夜空雲霧移動,遮掩月光之際,她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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