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踏過柏油路面蒸起的熱氣,來到MOJO門口的時候
,天兵站在外頭叼著支煙一臉不耐的看著我。


  他比了手上的錶,示意我現在的時間。


  「你夠會拖的啊,我等到蜘蛛網都長起來了。」現在
是十點二十分,的確我遲到了一會兒。


  「我走路過來的,會稍稍晚到也是人之常情嘛。」我
雙手一攤,就算他發飆我也不會怕。


  「阿若呢?她到了沒?」我四處張望,沒有發現阿若
的身影。


  「她早就到了,比我還早,正在裡面跟酒保閒扯淡。


  話才說完,MOJO大門後面便閃出一個身影,撲到我的
身上。


  「阿遠,你終於來了,等好久喔。」阿若給了我一個
熱情溫暖,像家人一樣的擁抱。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路上車太多了嘛。」


  「靠,你不是走路來嗎,胡扯!」天兵哈哈大笑。


  我仔細端詳阿若,真的很久沒有見到她了,久別重逢
感動之餘,我更想確認的是阿若有沒有變,是不是我過往
認識的她。


  阿若還是穿著褲裝,一張漂亮的臉蛋和幾年前看來沒
什麼變化,若是不說破,又有誰能猜想的到眼前這個亮麗
的女孩竟比我大三歲。


  天兵將煙霧吐到我兩人之間,咳了一聲:「我們可以
不要待在這大眼瞪小眼嗎,如果你們還想再感動一下,拜
託讓我先進去喝杯酒。」


  阿若回頭對天兵比了一個讚,「天兵,你越來越幽默
了。」她說。


  「我以為當上工程師之後搞笑的天份都沒了,妳這麼
讚譽有加,想必是笑點過低,需要去看醫生。」天兵搖搖
頭,自顧自的走進店內。


  「阿遠走吧,進去再聊。」


  她拉著我的手往裡頭走,進門之前,我回頭看了眼這
熱鬧的城市。


  是的,台北。


  我回來了。


  MOJO店內裝潢展現了一種低調的迷離感,燈光總是打
的昏黃,一盞又一盞的座落讓你看不清酒客的面容,容易
營造出不可思議的遐想。


  我們坐到熟客才有的隱密包廂,以五顏六色的隔板圍
出的小角落,沙發是灰棕色的時尚座椅,酒杯則形同水晶
般閃耀。


  我向酒保要了杯馬丁尼,出乎我意料的,天兵卻喜歡
喝純Vodka加冰,真是痛快的喝法。


  記憶中,阿若沒有甚麼特別愛喝的酒,事實上在她的
店以外的地方與她舉杯,這是第一次。


  阿若向酒保說了幾種基酒,並且向他註明了分配的比
例,那是以琴酒、萊姆、龍舌蘭及桑葚調和的阿若專用飲
料。


  我們舉杯,慶祝久別重逢。


  奇妙的是,歡笑之外竟藏著一絲傷感,也許那是各自
的回憶混雜成種種苦澀酸甜,就像她手中那杯調酒,苦的
甜的,五味雜陳。


  我想知道這幾年她過的如何,並不是刻意的遺忘,而
是自然而然的失去了聯絡。


  我正想開口,阿若卻搶先一步。


  「在美國的這段日子,過的好嗎?」


  我嚥下口中冰涼的酒液,緩緩吐出那濃厚的氣息,搖
搖頭笑著。


  「這些年,我唯一學會的事情只有去瞭解,甚麼叫做
不好也不壞。」


  「我才想問妳是不是搬家了,怎麼我寄給妳的信都沒
有回音?」這兩年的時間,我曾寄過幾封信給她,卻都一
去不回,石沉大海。


  阿若拿出煙,讓天兵當小弟幫她點起,「我沒有搬。
只不過,那些信我還不想看,所以都沒有拆封。」


  「幹嘛不看?」天兵奇道。


  阿若吐舌扮鬼臉:「因為我知道等他回來之後再拿出
來看,一定會很好笑。」


  「妳真的很聰明。」我大嘆一聲。


  「這的確是要脅我的最好方法。」


  天兵大笑,抱著肚子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幹得好,
幹得好。妳有免錢牛排跟電影了,趕快勒索他啊。」


  我瞪天兵一眼,這種梗實在不夠好笑,阿若卻又慢條
斯理說出讓我一震的話。


  「我知道你在美國談了一段感情。」


  天兵自動舉手:「我告訴她的。」


  我本來不想說的事,原來她早就明白,不過那也沒甚
麼,阿若才是最有資格知道的人。


  「當我聽到你們因為國籍而不能有結果的時候,我很
難過,甚至哭了兩天。」阿若此刻卻是笑著。


  「但是,你也因此變得不一樣了。」


  「喔?妳倒是說說看,有哪裡不一樣。」


  阿若用她那雙美目直視我的眼睛,眼神不閃也不避:
「你變得像個男人了,不像我剛認識你的時候,還是個死
小孩。」


  我啞然失笑,「要是這把年紀還不能像個男人,我不
如去死吧。天兵,拿把刀來插死我。」


  「我可以肛爆你嗎?」天兵的表情只有邪淫可以形容


  「幹!不行!」我笑罵,「不過我從來不懷疑你的性
向。」


  阿若微笑看我們鬥嘴,我笑得很開心,連日來繁重的
壓力很簡單,很簡單的卸下。這就是朋友,在這都市叢林
裡我唯一的救贖。


  話鋒一轉,天兵突然舉手發問。


  「天氣這麼熱,要不要去海邊玩?」


  「哇!好啊,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阿若興奮的像個
孩子。


  「我沒問題啊,讓你見識我在加州海邊練出來的衝浪
技巧,保證嚇殘你。」


  「幹你根本沒去過加州,想框我!」天兵根本不鳥我
的唬爛。


  「擇期不如撞日吧,就最近的兩個禮拜,大家把時間
橋出來,我們用週休二日的時間殺到墾丁去怎麼樣?」


  「我時間沒問題,就怕你大工程師沒時間可橋啊。」
我一語中的,說中了天兵心中最害怕的事。


  「馬的,我盡量啦。阿若沒問題嗎?」


  阿若點點頭,「我會把時間排開,周六日不要排班就
好囉,很簡單的。」


  很簡單的訂下了時間之後,我們閒話家常,又聊了一
會,直到天兵的手機響起。


  他神色慌張的接了電話,臉色極差。


  「怎麼了?」我和阿若齊聲問他。


  他垮著臉說:「沒人性的主管要我去公司的機房看線
路,聽說網站的Server當掉了。」


  「你不是搞程式嗎,怎麼連MIS都要作?」


  「一人吃兩人補啊。新人比較菜,幹!」


  阿若吃吃笑著:「一人當兩人用吧,亂講。」


  「好啦,不管了我要先走,阿遠你幫我付錢。」天兵
將酒錢留下之後,神色匆忙的走了。


  「我們呢?繼續喝?」連續幾杯烈酒下肚,酒精已經
開始侵蝕我的腦袋。


  阿若臉色泛紅,眼神飄忽不定,看來也是稍有醉意。


  她又叫了兩杯Vodka,難道是想把我灌醉?


  喝了兩口,阿若坐到我的身旁,將頭枕在我的肩上。


  「我有點醉了。」


  「看得出來。」我一口喝完剩下半杯的酒,心臟的鼓
動愈發劇烈。


  這種看似親暱的動作,如果是其他人來作,我也許會
覺得不習慣,但是阿若向我撒嬌,那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了。


  「我很想你。」阿若在我耳邊說著。


  我卻不知道該給她甚麼回應,我們不是情人,這種蜜
裡調油的話昧著良心又怎麼說的出口。


  而我卻不假思索的承擔著她臉蛋的重量,享受著耳鬢
廝磨的感覺。


  我們依偎著徜徉在我們製造的迷霧裡,摸著她的臉、
她的髮,她的心。平靜無波的湖面在那一刻投進大石,掀
起狂風巨浪。


  努力壓抑著烈火般燃起的悸動,體內的酒精到達燃點
似的爆發。聽著我的氣息越來越混濁,阿若冰涼的手滑上
我的臉。


  「我去一下洗手間。」她搖搖晃晃的起身,幾乎連站
也站不穩。


  摔倒寸前,我伸手抱住她。「妳都站不穩了,我陪妳
去吧。」


  午夜兩點,店內的客人零落,我攙扶著阿若走向女廁
。那是一間只容一人進入的狹窄空間,我幫阿若開了門,
讓她進去。


  阿若坐在馬桶上對我傻笑,「我幫妳關門啊。」我說


  突然,阿若伸手揪著我的襯衫領口,將我一把拉進洗
手間。


  「現在可以關門了。」貓叫般的柔媚,蛇蠍般的性感


  她在那把柴火上倒進火藥,點燃、引爆。


  我們在狹窄的空間內激情熱吻,忘記了你我,忘記了
姓名,忘記了性別。


  肉慾至極的挑動,我解開阿若胸前的鈕扣,恣意享受
她頸邊只屬於我的致命甜香。


  她閉上眼睛,迷濛的在莫名的滿足感和悸動間載浮載
沉,她的手貼上我的胸膛,在我心口畫圓。尖銳的指甲刺
進肉裡削割。

 

  「我想剜出你的心,看看那裡頭有沒有我。」她說。

 

  「那妳得取出我的腦,因為我的靈魂在這裡。」我笑
著指了自己的腦袋。


  阿若突地起身,與我胸膛相接,我脫去她的上衣,只
留一件最後的衣物,貪婪的覬覦她身體的柔軟。


  我重重的靠在門板上,阿若在我鼻端呼氣,濃重的酒
氣反倒成了情慾的助興劑,此刻的她,無比性感。

 

  我們吻著,在對方的耳畔私語,她細滑白嫩的頸上有
我的齒印,我的胸口留下了她的指痕。


  熱吻與愛撫不斷交替進行,卻沒有作愛的衝動,這像
是瘋狂的靈魂式性愛,在彼此的耳語之間得到高潮,只用
挑逗便達到效果。

 

  阿若突然坐倒,不斷的喘著氣。

 

  「你……成熟多了。」她搖搖晃晃,媚笑著浪語。


  放浪形骸的城市,自甘墮落的人們,我們彼此都得到慰藉。


  無比璀璨的夜,我的靈魂終於開始呼吸。


 

原文出處: 玲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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