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普河雙手負在身後逕自往看似出口的鐵門走去,瞧
他一身氣定神閒悠遊自在,以奇術放倒黑毛怪之王也不過
舉手之勞。


  我和張排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此刻怎麼還敢心存異
念,驚心動魄的戰鬥過後,我們已經不知幾死幾生,兩隻
驚弓之鳥便傻傻地跟著羅普河後頭走。


  羅普河站在門前,示意我和張排推開鐵門。


  有事弟子服其勞,稱他一聲老師,我們又是晚輩,這
種粗重的工作當然是年輕人來做。


  羅普河站在一旁,面帶微笑看著我和張排推的臉紅脖
子粗。我心裡奇怪,百來斤的鐵門方才也曾推動過,怎麼
此刻卻沈重如斯。

  「永承你有沒用力啊?」張排以肩膀頂著鐵門奮力往
外扛,他沒看見我憋著氣用力,簡直瀕臨中風。


  「一起用力啊!一、二、三!」我和張排一齊出力,
終於將鐵門推開一道可容單人通過的縫隙。


  羅普河搖搖頭,嘆氣道:「瞧你們兩個彪形大漢,身
強體健的,怎麼連扇小門也推得氣喘吁吁。」


  張排鑽過縫隙,我擔心門外又是個懸崖,連忙提醒他
小心注意。


  「沒事,可以出來。」張排在另一側叫道。


  鐵門外側林木繁茂,是一大片望之不盡的原始森林,
踏在濕潤的泥土地上,我心中突然有種落實的感覺。

  自從被那些武裝份子給強行擄來這個基地後,我心中
一直感到不安,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憂心忡忡,我和張排
似乎身處在某個巨大風暴的核心,這些怪物和戰鬥,都只
是開胃前菜罷了。


  羅普河在森林裡頭左彎右繞,熟門熟路的穿越連張排
這種曾經受過山地訓練的特種部隊中尉都搞不清楚東西南
北的原始森林。


  「那個……羅老師,我們現在要去哪兒?應該說,我
們現在又在哪兒?」我開口問道。


  羅普河瞟我一眼,冷冷說道:「開車去。」


  「開車?」

  「還是你們兩個想要徒步下山,那也無妨,你見到太
陽沒,朝那方向走十來個小時,應該可以到山下。」他手
指著泛著白光的天際,我們在基地裡搞了一晚上,眼下已
經是黎明初昇之時。


  山林之間氣候濕涼,幸而我和張排都穿著厚重的軍裝
,又經歷了驚心動魄的戰鬥,絲毫不感覺到寒冷。


  距離基地不遠處一株巨大參天的檜木下方停靠了一台
吉普車,羅普河從胸前口袋拿出車鑰匙交到張排手上,說
道:「你開車沒有問題吧,方才瞧你身手應該不是普通人
?」


  「前陸軍特勤隊中尉排長,別的不會,開悍馬車倒是
沒什麼問題。」張排接過鑰匙笑道。


  發動引擎上路,我回頭看那一座尖山,心裡百感交集


  是該時候解除我心中疑惑,我將所有的疑問一股腦兒
的全說了出來,羅普河皺著眉頭罵道:「慢點、慢點,我
只有一張嘴巴如何回答你這麼多問題。」


  「這條山道古稱『飛狐陘』是著名的太行八陘之一,
前幾天我聽師弟說你到了羅庄,卻沒想到你也讓『特偵』
的人給帶來了太行山裡。」羅普河笑道。


  「太行山?」這一座中國東部地區的重要山脈和地理
分界線在國中地理課本上便讀過,怎麼想得到年過三十之
後會親身踏入這座向來只聞其名不見其峰的雄偉山脈裡。


  「羅師父,你口中提到的『特偵』又是什麼組織,指
的是那群黑衣武裝士兵麼?」


  羅普河點頭:「他們是中國支部的人,本來這些情報
都被列為國際最高機密,不過你我都不是『特偵』的人,
就我所知道的部分像你們說明清楚也是無妨。」

  依羅普河所言,突然現身山東羅庄將活屍全數殲滅的
部隊是一個名為『國際特殊犯罪偵防局』的組織中國支部
成員,這個組織,以美國為主號召,聚集了各國的秘密警
察與特種部隊,是聯合國默許的特殊犯罪防治組織。


  簡稱為『特偵』。


  特偵成立的用意在於六年前美國遭逢恐怖份子挾持客
機衝撞雙子星大廈的911事件之後,除了檯面上的政治斡
旋與實質的軍隊攻擊行動外,美國方面還成立了這樣一個
非官方的地下組織,試圖以秘密行動滲透各國武裝恐怖份
子,在恐怖攻擊事件發生之前便予以遏止。


  身為美國最大的對手與盟友的中國自然也參與了這樣
一個組織,是軍備武力的競賽,也是檯面下的政治角力。


  三年多前,在北京發生了一連串駭人聽聞的兇殺事件
,兇手一身重裝,帶著軍用步槍衝進下班時間的超市瘋狂
掃射並且投擲手榴彈,造成二十人死亡,近百人重傷的慘
劇。


  據說兇手曾經是解放軍的尉級軍官,受過特種訓練,
在公安和武警趕到現場時與兇嫌發生激烈駁火,兇嫌在北
京市的巷弄間與警察進行巷戰,堅持了數個小時,彈藥用
罄之後才束手就擒。


  離奇的是,兇嫌幾乎被打成了麻蜂窩才不支倒地,遭
到武警逮捕時還一息尚存。


  沒有人能夠渾身彈孔的情況下還能與警察搏鬥,兇嫌
近乎鬼神般的勇猛震懾了前來圍捕的武警,然而因兇嫌身
份特殊,家醜不可外揚的顧慮下,解放軍高層將消息壓下
,施以情報管制以致於這件死傷慘重的攻擊事件沒有在國
際間流傳。


  兇嫌遭到逮捕之後兩天傷重不治,極力搶救之後依然
回天乏術,在法醫確認兇嫌死亡之後將屍體送入北京醫院
的太平間內等待解剖。


  然而,當法醫齊聚解剖室,準備將兇嫌屍體解剖檢驗
時,卻發現本來應該存放在冰櫃裡的屍體不翼而飛。


  兇嫌的遺體在一天之內從偌大的北京醫院裡消失,這
件事在警察單位裡造成了不小的騷動,因為曾有醫院員工
指稱,他們親眼看著滿身是血,一臉僵白的兇嫌在深夜自
行走出醫院,大家以為碰見了靈異事件,沒有人敢阻攔他

特偵中國支部的成員

  我面色凝重地聽羅普河述說這些事件,想起了兩年多
前發生在台北市的那一件案子,兩者之中有諸多相似之處



  首先,兩件案子中的兇嫌都嗜殺成性兇暴異常,在遭
到警方擊斃之後,卻又從停屍間裡消失,就像消失在空氣
中似的,但是人是無法化成空氣的,如果不是遺體遭人竊
走,就是死而復生自行逃逸了。


  來大陸之前,我絕對不會相信死而復生這種荒誕無稽
的事,維持肉體一切正常運作的臟器都已經停止運轉,又
怎麼會有血液氧氣足以提供人體活動。


  這讓我直覺的聯想到了羅庄的活屍身上。


  窮兇惡極的罪犯,與嗜血如狂的活屍,兩者之間究竟
有沒有關連性?


  既然事件離奇不可思議,當警方無法處理的時候,便
委託特偵中國支部的成員出馬調查。


  特偵中國支部的成員由不少江湖上的奇人異士所組成
,除了官方派出的秘密警察,解放軍特種部隊成員外,為
了對抗不可預測的暴力犯罪,特偵中國支部還招攬了一批
硬底子的功夫高手與科學鑑識家。


  這些人生活的世界與我們不同,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
子,但是因為派系區隔與理念紛爭,特偵中國支部在成立
不久後便分裂成兩派,一派由軍方首腦主導,而另一派由
民間人士主導。


  羅普河搖搖頭說道:「關於他們之間的派系鬥爭,我
算是個外人,也不方便過問。詳情是不清楚的了,但是我
知道的是,特偵中國支部兩派互相競爭的情況下,讓調查
行動有了爆炸性的拓展。」


  原來當初進行超市恐怖攻擊行動的前解放軍軍官名為
劉鋒,在九零年代初期他曾經被軍方派駐莫斯科與紅軍特
種部隊進行交流,在莫斯科待了兩年。


  西元一九九一年蘇聯瓦解,組成了新興俄羅斯聯邦,
雖然新任領導人葉爾欽試圖力挽狂瀾,但國內情勢依舊動
盪不安。


  車臣游擊隊一直是領導當局的最大隱憂,因宗教與地
域信仰的不同,車臣共和國在蘇聯瓦解後宣佈獨立,卻不
被俄羅斯聯邦所承認。


  此後發生了車臣屠殺事件,導致莫斯科始終不斷遭受
恐怖攻擊行動。


  當年人在莫斯科的劉鋒曾經遭到車臣游擊隊俘虜,以
之要脅中國政府對俄羅斯政府施壓釋放游擊隊人質,雖然
劉鋒最後順利獲釋,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在被車臣游擊隊俘
虜的這三個月裡究竟見過什麼人,碰過什麼事。


  特偵手裡掌握到的訊息到此為止,他們只知道,在俄
國肯定有劉鋒的秘密。

  於是特偵策劃了一次極機密行動,潛入車臣共和國,
沒想到在途中遭到了猛烈的攻擊,進行秘密行動的八個人
死於非命。


  而軍派首領在此時接受到上頭的訊息,事件調查意願
竟然化主動為被動,僅願意提供民派人士支援,而不願意
主動出擊。


  我和張排瞪大了眼,什麼聯邦、軍事、游擊隊等等聽
的一頭霧水,我知道這是個巨大的事件,卻怎麼想得到我
們身陷其中的是跨越國界,前後牽連十數年的因緣。


  羅普河說道:「半年前,特偵找我到大陸來幫忙調查
,只因為這潛伏在黑暗裡的邪惡勢力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們在幾次的遭遇戰中,都碰見了不可思議的現象。」


  「羅老師,你是說像基地裡出現的那些黑毛怪嗎?」
張排問道。

  「正是,雖然特偵成員裡也不乏道門中人,但是民派
首腦還是比較信任我,畢竟人多手雜,前幾次的戰鬥中讓
民派折損了太多人手,元氣大傷啊。」羅普河拈鬚微笑。


  我心裡疑惑,不知羅普河又怎麼會跟特偵扯上關係,
但還是陪笑道:「沒想到羅老師聲名遠播,連大陸的秘密
組織都知道羅老師的名號。」


  羅普河橫我一眼,冷冷哼道:「你小子不用諂媚老夫
,我知道你有求於我,別以為我這幾十年都白活了。」



  這下馬屁拍到馬腿上,我只好噤聲不語,張排倒是笑
得非常開心。

  「不是我名聲廣,理由很簡單。」羅普河淡淡說道。


  「特偵中國支部民派首腦羅文生就是與我血濃於水的
雙胞胎親兄弟。」


  羅普河嘆道:「當年政府撤退到台灣,我和吳師弟跟
著軍隊渡過黑水溝,來到台灣落地生根,我大哥卻因為人
在青海收妖,沒能跟上,使得我們兄弟分隔了數十年。」


  「後來大哥透過特偵的情報網,知道我還在台灣活的
好好的,立刻便將我找到大陸相聚。這件事就連吳師弟也
不知情,他只知道我到大陸參加『紫霄宮聚』,今年的紫
霄宮聚與往年不同,大哥召集了道門中人共商大事,表面
上還是以道門傳統大事為名,避免打草驚蛇。

  但是在紫霄宮聚舉行前兩天,我們接獲情報顯示秘密
集會的消息走漏,敵人將會大舉進攻羅庄,在還沒摸清楚
敵人底細之前,大哥決定將所有人員安全撤離,避免無謂
的戰鬥傷亡。

  我們得知,在幕後操縱一切的黑手,是個代號『黑色
末日』的組織,但是其中成員組成至今未明,他們在世界
各地進行新型態的恐怖攻擊活動,就連中國也是他們的活
動區域。」


  我恍然大悟,事出必有因,羅庄的居民也不是好端端
的就突然變成駭人的活屍,看來這全是黑色末日組織的陰
謀,他們潛入羅庄,並且散發了某種足以致病的細菌,將
羅庄居民改造成為見人就咬的僵屍,想要藉此攻擊參與紫
霄宮聚的成員。

 
  這個組織行事竟是如此畏縮,絲毫不光明磊落,就算
是中東的伊斯蘭聖戰組織,都比他們要有骨氣的多。


  張排握著方向盤,突然回頭問道:「羅師父,方才在
基地裡,有個拿著狙擊槍的女人,千鈞一髮之際救了我和
永承一命,她也是特偵的人嗎?」張中林只對女人有興趣


  羅普河突地嘆道:「她也是個可憐人,或許不能說是
個人了吧。」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那女人不是人,難道是隻鬼?


  像小茜一樣的女鬼?


  「不是人?」張排嚇了一跳,突然提高音調。


  羅普河望著前方逐漸平坦的道路,言談之中我們已經
越過崎嶇的山區,往下方遼闊的平原前進。


  「是啊,不是人,或許只能算是個復仇之鬼吧。」他
輕輕嘆道。


  年逾古稀的老先生,眼裡似乎也蘊著無窮盡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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