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緩緩的被推開,沈重緩慢的令人心慌,我聽見自
己的心跳聲鼓動欲裂,張排掛在臉上的不是善意的笑容。


  沒有人會在此時此刻對這群不明分說便將我們綁在這
潮濕陰冷鬼地方的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從門縫裡探出一顆戴著黑帽子的人頭,張排見機不可
失,簌地出手,乾淨俐落的扭斷了那人的脖子。我大吃一
驚,我們是想逃跑,可也沒必要動手殺人吧。


  張排拖著那人的衣領,迅速的將他拖進室內,回頭說
道:「趕快把門關上。」


  我見那人已沒了氣息,雙目突出口吐白沫,一臉惘然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便魂歸西天,取得一張蘇州單
程快車的車票,附帶一籃子鴨蛋。


  張排扒光了那名不知名號的倒楣鬼身上裝束,然後七
手八腳的脫掉自己身上髒臭不堪的衣服,看了我一眼,「
幫我把衣服穿在他身上。」


  我立刻明白了張排的用意,他想學電影裡頭的情節,
將自己的衣服與看守人員互換,這樣我們逃出牢獄時若是
不幸碰上了對方的巡邏人員,也不會顯得太過醒目。


  我一邊替倒楣鬼套上衣服,雙手還兀自顫抖著,對我
來說,親眼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橫死,無疑是太過
震撼了點。


  「你別抖啊,他還沒死,只是差一點點。」


  「剛剛那一手只是讓他頸椎脫臼,如果有人及時發現
他並且送醫的話應該還有得救。」


  張排的語氣鎮定,表情嚴肅,渾身散發著冷酷無情的
味道,就像他還在軍中擔任排長那時候一樣。


  「你別忘了我們現在身處狀況,敵暗我明。你不放倒
他,他就用槍幹掉你,永承,不要太天真了。」


  張排說的有理,他倒是比我還早進入狀況,其實我應
該知道。


  打從我踏上前來山東的旅途那一刻開始,我便再也無
法回頭,是啊,我不是曾經告訴自己,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都要見到女友一面嗎?


  那麼我又怎能枉死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女友斷魂續
給我的命,又怎能如此輕易浪費。


  「我知道,不會再慌慌張張的了。」我承諾張排,其
實他才是最倒楣的人,沒來由的被捲進這些事件當中,走
出這間陰暗的牢房之後,張排也沒有辦法回頭了。


  張排低頭檢視那些從看守人身上拆下來的衣服和裝備
,大讚這些人的傢伙齊全裝備精良。


  他拿起裝在槍套中的手槍放在手裡把玩,那槍身通透
漆黑,拿在手裡感覺沉甸甸的頗有手感。


  「這可是貝瑞塔的M9啊,這些傢伙怎麼會有美國海軍
陸戰隊的制式手槍?這玩意兒也不得了。」他大感疑惑,
又拿起另一柄步槍,這回我便看出這柄槍的來歷。


  玩過CS的人都知道,這傢伙是最能夠發揮巷戰機動性
的MP5衝鋒槍,中華民國的陸軍特勤隊也配備了這種高性能
的衝鋒槍。


  「我記得在小屋那裡看見的是M4A1,他們怎麼身上都
是美軍裝備,可是看這阿六仔一臉衰樣,尖嘴猴腮的,怎
麼看也不像個美國人。」張排穿上了黑色勁裝,正蹲著身
子打戰鬥靴綁腿。


  「好久沒穿這種鞋了,還蠻合腳的。」他一臉懷念無
比的模樣,軍中十年的歲月畢竟還是他人生青春薈萃的時
光。


  張排著裝完畢,我看他心滿意足的樣子,不禁哈哈大
笑,這傢伙迫於無奈離開了部隊,卻沒想到繞了個圈,卻
在中國大陸重新穿上了軍服。


  「幸好這不是解放軍的衣服,不然就算要我脫光露鳥
也不穿。」他瞪我一眼,立刻築起防火牆。


  「沒人想看你露鳥,還是穿上比較好,接下來要怎麼
辦?」當下的情況對於一個只懂得打鍵盤的前任工程師來
說是無法理解的複雜凶險,幸虧有個前任特勤隊員在我的
身邊。


  張排神秘一笑,背上了衝鋒槍說道:「你等我一下。



  他竟然就這樣大喇喇的走出牢房,幾分鐘之後,又拖
了一個人回來。


  「又一個?」我嚇了一跳。


  「不然你想穿便服逛大街嗎?還是我穿上衣你穿褲子
?」


  張排嘴裡說笑,但狠辣手段卻不容小覷,那一個被他
拖回來的士兵頭部軟軟的垂在一旁,頸子看來是斷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換上衣服,並且將那兩個倒楣的阿六
仔背靠著背放在椅子上,以麻繩纏繞雙手避免傾倒,從門
外看進來,就像我和張排依然熟睡的樣子。


  他丟了一柄手槍到我手裡,「知道怎麼用嗎?」


  我苦笑道:「扣扳機倒是還會,死亡之屋我很厲害。



  他心想還是講解一下較為妥當,免得需要用槍的時候
卻突然失靈,白白送了性命可不太值得。


  貝瑞塔M9手槍的操作出乎意料的簡便,開保險關保險
,按鍵退彈匣,自動上膛的手槍通常是不需要太多使用上
的訓練,我只拿著這把槍熟悉了標準射擊姿勢。


  「拿在手上,待會可能會有開槍的機會。剛剛我走到
外頭的時候沒看到其他人,長廊的中間有個圓形的小房間
,這兩人應該都是牢房的看守人而已,其他的大部隊不知
道在那邊。」張排叮嚀道。


  「沒辦法……我們只好走一步。」


  「算一步。」我咬牙說道。


  我們倆將帽緣壓低盡量不露出太多臉孔,我反手拉上
鐵門,發出了沉鬱的軋壓聲響。眼前是一條直條狀的長廊
,牆上並沒有照明設備,僅有前方一塊圓形空間吊著一盞
燈泡,不時還能聽見水滴聲響。


  我觸摸牆壁,是和牢房構造相同的灰泥石磚砌成的牆
,觸手濕滑,似乎從石磚交疊的縫隙中散發水氣。


  「這裡看起來像是條防空洞之類的地下戰壕。」我說



  「有可能,只是不知道這種舊式的軍事設施怎麼會被
那幫人拿來關咱們的監獄牢房,小心點,先走到上頭去瞧
瞧狀況。」張排一馬當先穿過甬道,手裡持槍戒備著。


  甬道的盡頭有一座螺旋狀的階梯,彎彎曲曲的通往上
頭的空間。


  我站在階梯下往上看,麻花狀的樓梯像極了蜷曲著身
體的蛇,朝天空蜿蜒爬動,看久了令人頭暈目眩,倍感噁
心。


  「上面有沒有人?」張排問道。


  我搖搖頭,別說是人,蒼蠅也沒看見一隻。


  「那好,上吧,跟我來。」他跳上階梯,三步五步的
往上跑,我緊緊的跟在他的後頭。


  螺旋階梯行至盡頭,上面又是一條蜿蜒的十字甬道,
只是不同的是甬道的寬度比下面那條要寬上許多,兩側排
滿了一間間的牢房,皆以厚重鐵門牢牢關鎖著。


  「等會,那裡有個人影。」張排低聲說道,我們躲在
樓梯口觀望,果然有個戴帽子的黑衣人背著步槍在甬道裡
來回踱步。


  這兒比之方才那條幽冷沉悶的地下長廊要開闊的多,
我還能感覺到微風拂面,在另一端的盡頭肯定離地面不遠



  令我不解的是,這裡頭的牢房不知關了什麼東西,耳
裡不時聽見低沉悶吼,應該是動物之類,或者是……活屍



  我和張排對望一眼,均感到氣氛詭異,古怪異常。


  張排伸手到腰後解開了野戰短刀套的皮扣,右手反握
野戰刀柄,瞧他一臉肅殺的樣子,我知道他心裡又動了殺
念。


  我實在不願意再見到張排殺人,於是心生一計,在他
耳邊說:「這裡讓我來,你刀收好吧。」


  「啥?」他一臉疑惑,歪著頭看我。


  「你先躲起來。」我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子手握槍
握把,模仿前方那人的姿勢朝他走了過去。


  張排見我無謀舉動,嚇得七葷八素,此時又不能出聲
喝止,他抬頭看甬道頂上佈滿風管水管線路,於是朝牆面
一個三角跳,輕巧的攀上了水管,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此時巡邏人員正巧轉身,沒看見張排翻身爬上水管的
一幕,他聽見我的腳步聲,隨即回頭。


  我朝他點了個頭,啞著嗓子和他說了幾句話,那人便
一臉驚慌地螺旋樓梯跑去,軍靴和鐵製樓梯的碰撞聲不絕
於耳。


  張排在我身後輕輕落下地面,奇道:「你跟他說了什
麼,為什麼他慌慌張張的跑了?」


  「還不簡單嗎,我告訴他,下頭關的兩個人狂犬病發
,好像快死了,我請他先下去看看,我要去找人來幫忙。
」我笑說。


  「但是當他透過鐵窗看見裡頭兩個人都垂著頭昏睡的
時候,想必也不敢開門進去探查,當兵的人都一個德行,
不必要的麻煩能省則省,不是嗎?」


  「有道理,我們快溜吧。」張排微笑說道。


  越往前走濕氣越重,甬道走到了底,卻不見出口,我
們只能回頭另尋出路。


  我們現在猶如瞎子摸象,在迷宮般的甬道內胡亂轉圈
,才發現甬道建築規模龐大,剛才在樓梯口看見的十字形
交叉,只是巨大甬道的一個小交會處。


  出口不知位於何處,我越走越急,就怕困在這迷宮陣
內走不出去了。


  張排倒是比我鎮定許多,他一邊手摸牆壁確認濕氣程
度,向我說道:「牆壁滲水,會這麼濕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個地下基地附近不是有河流就是有水道。」


  「有水就有路,往風吹來的方向去就對了。」他說。


  分不清東西南北的窘境下,就算野戰刀柄口有個指北
針也派不上用場,我只能跟著張排左彎右繞,憑著直覺找
出口。


  又跑過兩個十字岔路,我突然聽見滴滴答答的聲響,
心內大喜:「有水聲了,看來這個方向是正確的。」


  加緊腳步往前直奔,在這甬道裡側,除了剛才躲過幾
名巡邏士兵之外,我們沒有再碰見其他的武裝人員,也避
免了衝突事件的發生。


  隨著水聲越響,從清脆的滴答回音到轟隆震耳的水瀑
聲,我們都知道出口已近。


  前方陰暗角落有個半橢圓型的小拱門,瞧材質卻是年
代久遠的黃銅,與牢房大門所用的黑鐵應該分屬不同年代
,看來這個軍事基地曾經被不同的時代的部隊佔領過。


  不過此時也沒有心情懷幽念古,張排拉開銅板門一馬
當先跨了出去。


  他突然慘叫一聲,身影從我眼前消失。


  我大驚失色,原來門外竟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前頭一
道寬數十尺的水龍奔騰而下,這拱門外頭的空間竟是一個
幽黑深谷。


  「張中林!」我大叫,底下白茫茫的一片,被瀑布激
起的水花掩蓋,有瀑布之處必有深潭,只是此刻我所處位
置不知高度有幾十公尺,視線被水霧隔絕,看不見底下的
情況。


  張排一腳踩空,落到懸崖底下,任憑我如何大喊都沒
有回應。我頹萎在地,依然不敢相信,剛才還生龍活虎的
他竟然死了。


  我站在懸崖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是該縱身一跳,
一了百了,還是自行回頭尋找出路?


  瀑布水聲裡傳來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聲,在我身後的
石室內迴盪著,我連忙回頭,卻沒看見人影。


  應該是心情太過紊亂導致幻聽了吧,我心想。


  但是緊接著又聽見了熟悉的國罵聲。


  「幹!把腳移開啊!」是張排的聲音。


  我大喜過望,低頭一看,原來張排在千鈞一髮之刻急
忙回身攀住了壁緣,而我站在懸崖邊手足無措時,正好踩
在他的手指上。


  「下面有條鐵橋啦,你也下來。」張排鬆手跳下,我
聽見底下傳來鏗鏘一聲。


  漫天水花之中,我也看準方位跳下鐵橋,這條鐵橋橫
跨了深谷,兩頭連接各有一道小門。


  而方才我們所在位置,只在鐵橋上頭不到兩公尺的高
度,只是因為水霧瀰漫的關係導致視線不良,沒有發現鐵
橋的存在。


  「剛剛那裡應該是舊的入口,而這邊是新的,你瞧那
鐵門,材質和我們那間一樣。」張排揉著手指,幸好沒被
我踩斷。


  我抬頭觀察四周,那一道巨大的瀑布聲勢驚人,幾十
萬噸的水在頃刻之間衝入山坳內,原來這裡是一道山間的
峽谷,也許是因為戰略需要,才在戰爭的期間被改建成了
坑道基地。


  天頂一彎藍月,山谷內風聲虎虎,吹得我的帽子都快
飛了,我們被抓的時候是清晨,而此刻時值中夜,不知道
已經過了多久。


  鐵橋通往的另一側也許就是這個部隊的根據地,我心
裡煩惱,費盡千辛萬苦才走出這邊山,另一邊居然還有座
山。


  我們小心翼翼的走過鐵橋,卻感覺到搖搖晃晃,這小
鐵橋看起來不甚牢靠,我從小就有懼高症,每次走吊橋就
要嚇得腿軟,現在只能強打精神裝作不在乎。


  張排走在前面健步如飛,鐵橋長約兩百公尺,我走起
來異常艱辛,只想拔腿奔跑趕緊度過這要命的奈何橋。


  張排前方火光迸烈,槍聲劃破黑暗,他連忙伏倒觀望
著開槍者的位置。


  只聽見一連串槍聲打在橋上,火光四射,我們避無可
避,只能拼老命跑過鐵橋。


  我們斜上方的小平台蹲了一個人,手持衝鋒槍朝我們
不停開火,鐵橋在我們急速奔跑下更是晃動劇烈,顯得岌
岌可危。


  我和張排哇哇大叫,突然間越跑越斜,我們後方的鐵
橋已然斷開,發出絕望的聲響。


  張排跑到盡頭奮力跳上另一側入口處伸出右手朝我大
叫:「趕快跳,橋要斷了。」


  危急存亡之際,我鼓起全身力量往前一縱,緊緊抓住
張排的手腕,懸在半空之中呼呼喘氣。


  「好險,差點就釣下去餵魚了。」上了懸崖之後我餘
悸猶存,又撿回了一條命。


  「我們逃出來的事情已經被發現了,接下來只能以武
力解決了吧。」張排咬著牙,緊握著衝鋒槍說道。


  頂上那人停止開火,我們現在所站位置是他的射擊死
角,只是這道鐵門的另一側正可能有幾十個人拿著槍準備
將我們打成蜂窩。

 
  橫豎是個死,不如搏一搏吧。


  於是我抓著鐵門門把,用力向內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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